夜游神节,乃是容国春日传统。
温锦安被人从马车里丢到了熙熙攘攘的闹市,位置很巧妙,一眼就能看到丞相府的游船。
在和梁念屿说话时,温谨言已经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她立马认出了游船上的男人,大声呼唤,一边朝着游船驶离的方向,向他拼命招手求救。
谁知温谨言只是瞥了一眼岸边的人,就又收回了视线。
温锦安害怕被抓回去吃馒头,急忙拔高声音表明自己的身份,“大哥——我是安安啊——”
“有人要害我,大哥你快把我接过去……啊!救命!”
暗处一颗石子击中了她的腿,温锦安膝盖一弯直接摔进了护城河里。
“大……咳咳……大哥救我!”她狼狈在水里扑腾,引来了岸边人和其他游船上人的注意。
温雪菱看到对面已经黑下脸的温谨礼,嘴角微微勾了勾。
他若是知道自己这个亲弟弟,还比不过温锦安在大哥心里的地位,得直接呕血吧?
事实也确实如此。
温谨礼拦住了想要过去救人的温谨言,生气道,“大哥,你不许去救她。”
“四弟,那是安安。”温谨言脸色凝重看着他,对他阻拦自己的行为感到微微不快。
他义正严辞斥责完温谨礼,又继续说道,“就算只是陌生人,那也是一条人命,难道我们要见死不救吗?”
温谨礼与他产生了极大的分歧,一把摘下脸上的面具,指着毁容的半边脸说道,“可当初若不是温锦安对我作恶,我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吗!”
“大哥,我才是你的亲弟弟,同父同母的亲弟弟啊!难道你要救那个伤害我的凶手吗!”
他声嘶力竭的质问,让温谨言哑口无言,张了张嘴又不知该说什么。
温谨礼的那张脸毁容毁得太狠,即便是温谨行这个神医的弟子,都没有办法完全根治他脸上的伤痕。
而此时,温谨修接收到温谨言的眼色,迟疑片刻还是选择开口劝说弟弟。
“四弟……大哥不是说了,这其中或许还有误会吗?也许伤害你的那个人不是安安呢?”
对上温谨礼控诉愤恨的眼神,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
温谨礼双目充满怒火,“不是她那是谁?”
“大哥,三哥,为何你们宁愿相信一个只相处两年的继妹,也不愿意相信我这个从小和你们一起长大的弟弟呢!”
他的控诉如此耳熟。
脱口而出的瞬间,温谨礼脸色蓦地苍白了起来。
这些话,菱儿也曾经和他说过。
此刻他感同身受后,方知这种不被信任的痛苦。
哪怕是对着兄长们声嘶力竭地怒吼,也依旧无法发泄内心的压抑。
温谨礼转头看向亲妹妹,眸色复杂且沉痛。
当时菱儿是不是也是如此难受,是不是对他这个哥哥充满了失望和怨恨?
温雪菱并没有去注意他们后面的争执,而是在欣赏水里扑腾喘气快要沉入水底的温锦安,眼神里的惊恐比夜幕繁星还要显眼。
突然,梁念屿用心疼的语气和她轻轻诉说道,“菱儿,你之前是不是也被他们这般辜负信任?”
她闻言回头与他对视,这才注意到对面温谨礼和温谨言之间的争吵。
温谨言终究还是甩开了四弟,一把跳入初春冰凉的护城河,朝着温锦安出事的地方游了过去。
他本可以找其他侍从下水去救温锦安。
可转念又想到她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只有他这个兄长救了,才不会让她被流言蜚语所伤。
温雪菱凝视梁念屿的眼睛,点头无所谓地笑了笑。
她的仇,她会亲自从伤害自己的人身上,一点点报复回去。
就比如现在这个时候。
温雪菱从三人身后走了出来,正面盯着不远处游船上的温谨礼,还有正在劝他冷静的温谨行和温谨修两兄弟。
两艘游船之间的距离,不过就是几步远。
她甚至能看清楚温谨礼毁容的那半边脸上,坑坑洼洼交错纵横的痕迹。
丑陋不堪,却抵不过她上一世伤害的万分之一。
“瞧瞧,多么感人肺腑的场景,看来温四少爷在你大哥心里的地位,也不过如此。”
听到她声音里的讽刺,温谨礼脸色又白了白。
他想起自己曾经被毁容和体内毒素侵害的痛苦日子,眼里阴暗的情绪不断凝聚,汇成一股散不去的冲动。
“开船!”温谨礼直接对船夫大喊。
温谨修惊诧瞪大眼睛,“四弟你疯了,大哥和安安还在水里呢!”
另一边,温谨行沉默不语盯着对面的温雪菱,想要从她脸上看到心中猜测的端倪。
父亲说安安一直在明珠苑休养。
可他和三弟早就悄悄潜入过她的院子,并没有看到她的影子。
他们怀疑安安是被父亲藏起来,可方才远远瞧着她在河岸上的模样,衣衫凌乱,面色慌张,似是刚从某处逃出来。
安安消失那么久,又是怎么突然在这?
温谨行是最会权衡利弊的人,对他有利的人,他自然会付出更多的心血。
可如今,温锦安已经是父亲手里的弃子。
既然是弃子,温谨行断然不会投入太多的心血,选择隔岸观火,是他认为明智的选择。
见无法劝说弟弟放弃开船,温谨修直接命令船夫不许动。
“三哥!”温谨礼又命令船夫继续开船,离开这片河域。
温谨修只好求助双生子哥哥,语气焦急道,“二哥,你劝劝四弟,大哥和安安还在水里呢,这初春的护城河最是冰冷,泡久了对身子不好。”
与此同时,温谨言已经游到了温锦安身边。
在她扑腾到无力沉入水底前,他一把将她从水里捞了起来,拖着她的胳膊往游船方向游去。
京城内的护城河,河道又宽,水流又急。
游久了很容易流失力气。
温雪菱余光一直注意着温谨言和温锦安那边的动静,看到他们逐渐靠过来,盯着温谨礼的眼神嘲讽加剧,无声透露着对他无能的鄙视。
她视线缓缓落到温谨行腰间的匕首上,无声中给了对面温谨礼灵光一动的主意。
他目光也随之落在二哥的腰间。
那把匕首……还是温谨行之前生辰的时候,温谨礼所送。
他比谁都要清楚这把匕首的锋利程度。
温谨修:“四弟不要!”
温谨行也失了冷静,“四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