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晓侧头看了看阿岚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某个地方动了一下。
他走过去，从她手里拿过一本书，随意翻开，话里带着点玩笑：“阿岚，你这先生当得，比我还上心呐。”
“放心，咱村娃们没见过啥稀罕玩意儿，这些书啊，够他们宝贝一阵子了。”
阿岚被他这么一说，脸更热了，低下头小声嘟囔：“我……我就是想让他们多认几个字，省得将来跟我似的，吃了没文化的亏。”
周晓没再往下说，抬手在她肩上拍了拍。
手掌落下，那份温热让他心跳快了一瞬，赶紧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轻咳一声，扭头冲远处喊：“大壮！赵轩！磨蹭啥呢？那实验的家伙事儿都捣鼓利索了没？”
大壮扛着一堆叮里当啷响的破铜烂铁跑了过来，咧着大嘴直乐：“晓哥，妥了！这摩擦起电的玩意儿，我刚试了，保管能让那帮小崽子把眼珠子瞪出来！”
他手里举着个用木头和破布头凑合起来的简易装置，得意洋洋。
赵轩紧跟在后头，手里捏着几张写了字的纸，眉头却没松开：“晓哥，问了一圈，愿意送娃来的不多，也就十来户人家。”
“王翠花那老娘们儿还在村里到处放屁，说咱们这是瞎折腾，费那劲干啥，教出来还不就是个刨土的命。”
周晓嘴角撇了撇，哼了一声：“她嘴碎，由她去。”
“等咱夜校办起来，真教出点名堂，我看她那张老脸往哪儿搁！”
……
第一堂课的早上，村头的空地上冷冷清清，只有几个瘦得跟猴似的小孩缩在角落里，眼神怯生生的，像随时要跑。周晓站在黑板前，手里拿着一根自制的“电棒”，心里却有点发沉。他瞥了眼阿岚，见她正低声哄着一个小女孩，脸上带着温柔的笑，顿时觉得心里定了些。
“咳！”周晓清了清嗓子，扯开嗓门喊，“都过来！今儿第一课，谁答对了问题，省城买的书随便挑一本！”
这话一出，几个小孩的眼睛刷地亮了，互相推搡着凑近了些。周晓咧嘴一笑，举起手里的电棒，往一块破布上使劲搓了几下，然后往一个小铁片上一放，啪地一声，火花蹦了出来！
“哇！”孩子们齐齐惊呼，眼睛瞪得像铜铃，胆子大的直接往前挤，胆小的也忘了害怕，探着脑袋看。
“这是啥？谁知道？”周晓故意吊着嗓子问。
一个瘦巴巴的小男孩举手，声音细得像蚊子哼：“是……是电？”
“哟，行啊，小子！”周晓哈哈一笑，扔给他一块糖，“答对了！这叫摩擦起电，厉害吧？想不想再看一次？”
“想！”孩子们异口同声，嗓门大得把棚子都震得抖了三抖。
接下来，周晓又带着孩子们做了几个小实验，火花噼里啪啦地响，孩子们乐得手舞足蹈。阿岚在一旁讲了个古代英雄仗剑走天涯的故事，嗓音清脆，孩子们听得入了迷，连大气都不敢出。赵轩则拿出一道趣味数学题，画了个圈圈点点的大饼，逗得孩子们笑得前仰后合。
到了中午，空地上已经挤了二十多个孩子，连村里几个平时不爱搭理人的小孩都跑来了，眼睛亮得像星星。王三强也混在人群里，嘴里嚼着根草，斜眼瞅着周晓，嘀咕：“不就点小把戏吗？有啥了不起……”
周晓耳朵尖，听见了他的话，扭头瞪了他一眼，语气带着点揶揄：“王三强，咋不上去试试？答对了我也给你本书，省得你妈老说你脑子笨。”
王三强脸一红，梗着脖子喊：“谁说我笨了？我才不稀罕你的破书！”说完，他扭头就跑，引得孩子们一阵哄笑。
等课堂结束了，孩子们散去，个个脸上都带着笑，嘴里叨叨着白天学的玩意儿。周晓站在空地上收拾东西，耳边却传来一阵哭声。他皱眉抬头，远远看见王翠花家门口，一个小女孩正捂着脸蹲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周晓走过去一看，是王翠花的闺女小花，才六岁，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胳膊上还有几道抓痕。他蹲下身，低声问：“小花，咋了？谁打你了？”
小花抽抽搭搭地抬头，眼泪汪汪：“我……我想去夜校……可我娘不让……她说那是骗人的……还打我……”
周晓心头一沉，攥紧了拳头。他刚想说话，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扭头一看，是奎尔多。奎尔多低着头，眼神躲闪，手里还拎着个破篮子，像是在装模作样地干活。
“奎尔多，你咋看这事儿？”周晓站起身，语气冷得像刀子。
奎尔多挠了挠头，支支吾吾：“这……翠花她脾气大，你知道的……小花不懂事，惹她生气了……”
“惹她生气？”周晓冷笑一声，往前逼了一步，“孩子想学点东西，叫惹她生气？你这当爹的，就这么看着？”
奎尔多被他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嘴里嘀咕着什么，却没敢顶嘴。他低头瞥了眼小花，眼底闪过一抹愧疚，扭头就走了。
周晓看着他的背影，眼神阴沉。他低头拍了拍小花的脑袋，声音放软：“别哭了，小花。明天你再来，叔给你留本书。”
小花点点头，抹了把眼泪，跌跌撞撞地跑回了家。
与此同时，村尾的土路上，王翠花正叉着腰，对着几个妇女唾沫横飞：“姓周的那小子，装啥大尾巴狼？夜校？呸！不就想显摆他那点破本事？你们等着瞧，他早晚得栽跟头！”
她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声低吼，吓得她一哆嗦。扭头一看，白狼不知啥时候站在了她身后，绿幽幽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喉咙里发出阵阵低鸣。
王翠花腿一软，差点摔地上，尖叫道：“这……这死狼！周晓！你给我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