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答应了裴觎,但是盛家的旧宅,沈霜月却是没有逛的,而且哪怕裴觎主动提及了自己身份,沈霜月也只知道他是盛家的人,当年盛家出事后侥幸逃脱沦落为罪奴。
至于他具体是谁,他口中的父兄是谁,她却是只字不问。
裴觎虽然有些失望,但到底今日所得已经够多,有了沈霜月“承诺”,他至少能光明正大地当那第一顺位,若真有那不识相的凑上来,将人撵走,处置干净,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从密道回去时,裴觎理直气壮地牵着沈霜月的手。
沈霜月今日受到冲击太多,对于他这份死皮赖脸,莫名觉得好像也不算什么了。
只是等回到那边书房,面对裴觎开口留饭,沈霜月却是严词拒绝,她觉得她需要回去冷静冷静。
沈霜月离开时,裴觎伸手拉住了她:“阿月,北地的事情棘手,郑景林那边也还没消息,这几日我会往肃国公府多走动一些。”
沈霜月满脸莫名:“朝中的事情,侯爷不必告诉我。”
她又不是他的谁,且他和肃国公府走动与她有什么关系,做什么这副去哪儿都得先告知她的架势?
裴觎扬了扬唇:“就是与你说一声,你不是与肃国公夫人,还有他们家女娘交好,他们家的事不想知道?”
沈霜月:“……”
见她眉毛轻皱,白皙脸颊有些气鼓鼓的,仰头时就那么睁圆了眼看着他。
裴觎忍不住轻笑了声:“好了,不气了,等那郑景林的事情有消息后,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不是要回府吗,我送你?”
“不用!”
沈霜月连忙拒绝,裴觎这般招眼,他要是送她回去被人瞧见了,还不知道惹出多少口舌是非来,她说道:“我自己回去就是,有胡萱和今鹊跟着。”
裴觎想起他之前的打算,肃国公府那边的消息已经散出去了,魏太后和魏家恐怕也会找机会坏他“姻缘”,这个时候明面上的确少和沈霜月接触的好,免得坏了事。
所以他也没有强求,只温声说道:“好。”
沈霜月从裴觎的宅子里出来,坐上回府的马车之后,心神放松下来时,却没有松口气的感觉,反而觉得脑子里越发乱糟糟的。
她今日原以为只是去见见太子,商议筹粮的事情,可谁能想到居然意外知道裴觎身世,他居然是盛家的人,那太子殿下和陛下知道这事吗?
如果不知道,那就意味着裴觎对他们有所隐瞒,且身世造假,回京之后和太子的相交“莫逆”,得陛下的倚重都为了图谋其他,他的目的恐怕不止是如今的定远侯位,而是为了盛家。
可如果陛下他们知道他身份,那陛下为何还会这么重用裴觎?
沈霜月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当年盛家出事的时候,她还年幼,可并不妨碍她知道京中那一场血洗。
盛家祖上是从军出身,和齐家祖上一起打下天下之后,盛家退居一步将皇位让给了齐家,而齐家祖上为表示亲睦感激,封了盛家为定安王,世袭罔替,非谋逆永不降爵。
后来几十年间,盛家一直辅佐齐家稳固大业江山,对齐家忠心耿耿,齐家掌文,盛家掌武,盛家和皇室亲如一家,直到先帝上位也未曾有过改变。
先帝迎了盛家女进宫为贵妃,为其空置后宫,独宠一人,就连当年身为皇后的魏太后在宫中也过的艰难,直到后来定安王战败而亡,又未留下子嗣,由他弟弟盛嵩继任了王位,盛家和皇室的关系隐隐生了变故。
沈霜月记得,她当年听府中长辈说起过盛家的事情,今上景帝还是太子之时,就娶了盛嵩的长女,也就是盛贵妃的侄女为太子妃,二人感情极好,景帝和年长他十余的盛嵩不似长辈和晚辈关系,反而更像是莫逆之交。
可后来不知为何传出上一任定安王战败是因为通敌叛国,更有人指证盛家谋逆犯上,从盛家后宅搜出罪证,盛家一朝沦为阶下囚。
当时先帝病重,魏太后把持朝政,盛家突如其来的罪名,将当时身为太子的景帝也牵扯其中。
宫中盛贵妃自缢而死,太子妃带着年仅六岁的皇孙跳了井,盛家被锁拿之时,盛嵩及其子嗣不肯束手就擒,击伤抓捕之人逃出京城,太子也跟着消失无踪。
所有人都说他们是谋逆被揭穿携罪而逃,太子落罪,地位不保,魏太后更是命人大肆捉拿,将盛家围困于灵鸾峰上。
那时候人人都以为太子和盛家必死无疑,先帝更是因为太子要保盛家,震怒之下欲废太子,可就在这时,太子却是突然提着盛嵩以及盛家人的脑袋出现在宫门前。
当时魏太后等人还欲斩杀太子,但宫中生变,本就病重的先帝突然驾崩,死前未曾留下任何旨意,魏太后虽欲另立新帝,但太子并无过错,且还亲手“斩杀”了盛家逆臣,继位乃是名正言顺。
那段时间朝中动荡不已,魏太后和魏家和太子斗的不可开交,太子几番周折依旧坐上了皇位,成为如今的景帝,魏太后他们奈何不了景帝,却依旧将盛家罪名坐实。
景帝是踩着盛家人的命上位,再加上那场谋逆案学习之下,牵连无数,从此盛家和定安王府就成了朝中和京中的禁忌。
裴觎若是盛家人,那回京必定要图谋其他,景帝如果知道他是当年盛家逃脱的“旧犯”,他怎么还会容忍裴觎留在朝中,甚至手握重权掌管皇城司?
还有太子,当年盛家那位太子妃和小皇孙死后,嵇家的女儿才成了皇后,她膝下病弱养在深宫多年的皇子,才能得了景帝看重,命人仔细替他将养了数年,将其封为太子,成了如今的储君。
太子若是知道裴觎是盛家人,还会对他这般亲近吗?
沈霜月心中沉的厉害,脑子里如同塞进了千头万绪,总觉得当年盛家的事情里或许藏着别的隐秘,而裴觎和景帝还有太子之间,恐怕也未必如表面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