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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飘雪。
定安府迎来了新一任知府。
章锋程在接到任命书的时候,激动的一·夜没睡着啊!
多少年了,也终于轮到他老章升职了!
从县令到知府,这一路他走的太不容易了!
宝泽县务交接给了下一个倒霉蛋儿。
咳,新来的县令是姓褚,二十来岁的年纪,看着就很不靠谱。
但后来打听才知道,这位褚进士是子代父偿。
好像是他的父亲得罪了朝廷的大官,但治不了那位的罪,就拿他出气来着。
那位褚大人原本在翰林院混吃混喝的,这不,就被派到宝泽县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当县令了。
章大人对此非常同情,但却完全不耽误他马上交接衙务,并以最快的速度直奔新定安府来上任。
然后,到了地方之后,章锋程这位知府大人又是三日没合眼。
这回是吓的!
五年死三个知府,而且都是白死!
一时间章大人有些复杂。
原本他对县令一职非常不在意的。
但现在得知知府这职业高危,莫名的有些想念那想干活就干活,不想干活就让师爷去处理的当县令的日子了!
见到章大人是在除夕的这一天。
因为他的知府衙门口被难民给围了。
章大人来边境找大将军是为了来借粮。
萧大将军很忙,没空理会,边境军都一天只吃两顿,哪里来的多余的粮借给定安府?
再说了,曾经定安州定安府向边境军也是借过的。
账上可是借过的数万斤的粮食,那些知州知府死了好几条了,已然是没有能还上的意思。
萧大将军可不想如姜东阳似的傻乎乎的往外借……
就把章大人扔给了先锋营的千户姜有为接待。
姜有为就从得知原大将军姜东阳伏击而亡,一病不起。
营内的大事小情都是由各位百户处理。
营内的庶务等都是有分工的,也因此,章大人就由小兵带到了范宝生百户的帐内。
把人带到了门口,正好范百户巡营不在帐内,带路的小兵道:“你在大帐内等一下吧,大人回来会见你的。”
“有劳。”
然后章大人一进来就看到了在大帐内的其他人。
似是故人来,眼神对上。
“章大人?”
章知府一看到是沈书凡他们,眼睛都有些温润了:“沈案首,可终于见到你们了,你们太难找了啊!”
他来到定安府就想找人的,可是边境军根本就不让他进门。
还是这定安府的雪太大,他的知府衙门又被难民围着,他才不得不过来求助。
倒是没想到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看到了自己县城的学子。
亲切!
从未有过的亲切!
沈书凡拿起一个杯子给章大人倒了一杯茶:“您怎么来这里了?可是宝泽县出了何事?”
“宝泽县还是那样,我现在是定安府的知府大人了!”
孙昊等人也向章大人见了礼之后道:“那您可得多多保重小命啊!”
“……”
章大人端起的茶杯有些喝不下去了。
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故意忽略了这事的。
孙昊这臭小子又给他提起来干甚?
“你们咋在这里?”
“哦,在这边暖和。”
“不是说各个大营的都是炕吗?”就连他的知府衙门的后院都是大土炕。
在宝泽县也住惯了的,倒没觉得什么。
沈书凡道:“炕是有,但要是都烧的话,柴禾不足,这边境才刚冷,大人让我们省着些,就都挤挤。”
沈庆远道:“我们挤在百户大人的营帐里还好一点,当兵的那都是人挨人的,挤着暖和,但挤不动就遭罪了。”
“……”
可不是吗?
就他那个还没收拾完的知府衙门,被那么些难民围着,他还是换了便衣才挤出来的。
一聊才知道,沈书凡等人正在帐内读书写字了几天了。
就连萧达都被抬了过来。
倒不是他们有多亲近范百户,而是这边境的柴禾太少,不想挨冻想要暖和只能节俭。
每个大营内都升一天到晚的有炕火是不可能的,这不就都挤挤。
这也是没办法。
范宝生百户在大帐里面就是算账安排军务,这几只在跟前虽然有些烦,但也好在偶尔能帮下忙。
比如账目上,都是武童生武秀才的,甚至比他这个百户记的都清楚。
跑腿也不用愁没人。
就是这几个家伙抢他吃喝。
巡营回来的范宝生百户已经知道了章知府的来意。
“章大人,不是不帮你们,而是帮不了,你可以看看我们的账目,所有人都是一天两顿,除了这几个,其他各营帐的兵士都出去找吃的,捡柴禾去了。”
实在是这几个太不让人省心了!
出去就给他惹事儿,所以他得看在眼跟前。
章大人的心一下子就凉了,这是不想借给他粮啊!
想到知府衙门口的那些人的疯狂,章大人冷汗刷的就下来了:“百户大人,您可一定得帮忙,借的粮我以后会还的。”
“你可能还不起。”
“咋可能?这边的地那么多,年后就能开荒,还……”
章大人的话说不下去了,他看到了往年定安府从边境军借的粮食的账了。
已经是欠了一万多斤!
这……
这要了他的命也还不起啊!
范宝生百户道:“往年的知府知州也都是这样说的,可他们连命都保不住,这账就这么积下来了。”
“……那咋办?”
“向朝廷请旨派粮赈灾,这也是你们府衙最要紧的。”
“可往年请旨派了粮了,但没见到啊。”
“我们边境军无能为力。”
“……”
范百户没说的是,就算现在请旨,就算路上没出事,年前可能还是来不到的。
也就是说今年的定安府又得死不少人。
冻死的,饿死的。
往年也是如此。
而且定安府的粮草就没有准时来过,请两千斤,能来一千斤都是得感谢祖宗十八辈!
这几年,每年请旨来的粮草都是颗粒未见。
朝廷说派来了,押送粮草的钦差说被山匪土匪的抢了,官府说那些山匪不好灭。
死的是普通人,背锅的是知府,受难的是他们边境军。
至于那些山匪?
边境军前去剿的时候就会剩个空壳子,他们一回来,那些山匪又出现。
呵呵。
定安府的知府们也不容易。
有能耐的想调走的,死在了路上。
没能耐想要干点大事的,被朝廷砍了,死在了无能上。
有能耐又想当混子了也一样死了。
死法不同,结果一样。
各自顾各自吧。
这些年也就这样过来了!
借粮食是没有,但人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