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高楷于县衙升堂议事。
“鬼卒覆灭了么,可有漏网之鱼?”
谢无逸拱手道:“禀郡公,数千鬼卒尽数覆灭,不留一个。”
高楷微微颔首:“都是可怜人,好生安葬。”
“是!”
徐晏清赞叹道:“主上当真神人也!”
原以为高楷亲涉险境,太过托大,却没想到,不过一夜时光,鬼卒覆灭,鸣水县尽在掌握之中。
着实叫人钦佩。
谢无逸亦有同感,心中暗思,不知高郡公背后是何方高人,竟一眼看穿这鬼将所在。
可惜,我学艺不精,只会些许皮毛,不通望气术,即便高人当面,也相见不识。
高楷笑了笑,嘱咐道:“敬德、治玄,你二人各领五千兵卒,巡视鸣水八乡,若有鬼卒余孽,便将其铲除。”
“是!”两人领命而去。
鸣水既下,兴州唯有顺政这最后一县,也是刺史蒋殊驻守之地。
众人商议起攻城之策。
……
梁州,南郑城。
郭羽正于府中吟诗作画,赏花逗鸟,一派悠闲安逸,忽见管事匆匆而来,惊慌道。
“郎君,祸事了!”
“兴州传来消息,蒋刺史大败,退守顺政,高楷已攻取长举、鸣水二县。”
“什么?”郭羽大惊失色,“怎会如此?”
管事一五一十道:“蒋殊于沮河,设下水淹之计,安排伏兵,欲大败高楷。”
“不曾想,高楷识破此计,不光斩杀孙承嗣、更击退杨茂。”
“蒋刺史见势不妙,退回顺政,欲借助鸣水鬼卒之力,引高楷入瓮。”
“没想到,高楷率三千兵卒入城,一夜之间,将数千鬼卒斩杀殆尽。”
“长举、鸣水二县,顺势落入他手中。”
“这如何可能?”听闻此言,直如天方夜谭,郭羽不敢置信道。
“击退蒋殊也就罢了,高楷怎能铲除鸣水鬼卒?”
管事亦百思不解:“据闻,高楷有得道高人相助,先斩杀鬼将,再以火攻,将鬼卒一齐覆灭。”
“得道高人?”郭羽倏然一惊,“可知是何方人物,道家真人还是佛门和尚?”
管事摇头:“探马不曾得知。”
“不过,有传言说,高楷得剑南道大派辅佐。”
“剑南道大派?”郭羽喃喃自语,“青城山通明派,抑或峨眉山金光寺?”
管事默然无言。
“速速召集府中文武,齐来堂中议事。”郭羽沉声喝道。
“是!”
过不多时,府中文臣武将汇聚一堂。
郭羽将军情说了,众人尽皆哗然。
“高楷,莫非真是神人降世?”
“莫要胡言!”
须知,鸣水县鬼卒,肆虐汉中诸多州县,郭羽及满堂文武,皆束手无策。
只能将百姓迁移,遗留一座座空城。
如今,高楷竟一举将其铲除,怎不叫人惊骇?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吵吵嚷嚷。
“咳!”郭羽轻咳一声,“诸位,事已至此,可有良策退敌?”
此言一出,堂中落针可闻。
华英龄拱手道:“主上,高楷攻无不胜,如有神助,不妨顺势献城归降。”
“以高楷仁德之名,必然厚待主上,保全家业不失。”
郭羽沉吟不语。
“主上,华英龄该杀!”王康陡然喝道,“大敌当前,不思齐心协力抵抗,反而屡次建言投效高楷,是何居心?”
“莫非,你心怀异志,与高楷暗通款曲?”
华英龄嗤笑一声:“我与高楷素无往来,所作所为,皆为主上考虑。”
“如今,高楷攻城略地,拿下兴州,不过探囊取物。”
“届时,他可向东,攻取梁州,或者南下,夺得利州,成犄角之势,进退自如。”
“主上该如何应对,莫非困守南郑,坐以待毙?”
“一派胡言!”王康呵斥道,“高楷不过逞一时威风,纵然攻下几座城池,又有何惧?”
“分明是你这刀笔吏,怀有异心,欲为高楷前驱!”
两人针锋相对,于堂中吵嚷不休。
郭羽无奈道:“二位臣工,议事便可,怎能互相攻讦?”
华英龄下拜顿首:“主上,微臣所言,皆发自肺腑。”
“此时投效高楷,可保全基业,仍为山南西道节度使,身家富贵皆不失。”
“倘若错失良机,必然悔之晚矣!”
郭羽踌躇不定:“容我考虑一番。”
王康冷声道:“纵然要投降一方,为何不择齐公?”
“须知,齐公坐拥京畿道,拥护天子,不失大义名分。”
“主上若献城归降,必能得朝廷嘉奖,世人赞誉。”
华英龄哂笑道:“董澄,豺狼也,无容人之量。”
“投降于他,无异于与虎谋皮,迟早身死族灭。”
“你……”王康大怒,两人再度争吵。
下首文臣武将,莫衷一是,整个大堂竟纷乱不堪,恍若东西二市。
郭羽大声制止,却无人理会,一时间怒火攻心,竟昏死过去。
“主上?”众人见此,慌忙将他扶起,送入内宅,唤来医者,好一番诊治。
两个时辰后,郭羽悠悠醒转,长叹道:“韶华易逝,我已老迈之躯。”
“夫君风采翩翩,似中天大日,普照天下。”王夫人蹙眉,“不知为何出此伤感之语?”
郭羽摇头苦笑:“我已年过半百,自知寿数不永,难至花甲。”
“可叹,这满门荣辱,皆系于一身,待我死后,宏儿年幼,怎能支撑门楣?”
王夫人心中大惊,试探道:“夫君此言何意?”
郭羽喟然长叹:“宏儿这孩子,机智有余,器量不足,难以驾驭骄兵悍将。”
“若要保我郭家基业,须得另择贤能,继承这节度使之位。”
王夫人脱口而出:“夫君是说,二叔?”
“正是!”郭羽点头,“二郎文武兼备,上马能率军,下马能治政,远胜于我。”
“我思虑许久,唯有将基业托付于他,方能保全。”
“还请夫君三思!”王夫人急切道,“二叔固然允文允武,然而,人心难测。”
“他若继任,我与宏儿孤儿寡母,该如何自处?”
“何况,夫君春秋鼎盛,何必急着考虑身后事?”
“宏儿虽然年幼,却也年满十四,再过两年,便可娶妻生子。”
“他虽不才,夫君多费心教导便是了,怎能将大业托付于他人?”
郭羽闻言,低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