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的钟声在暮色里悠悠回荡,仿若一声幽长的叹息,为这一周的住校生活悄然画上句点。杨威拖着略显疲惫的身躯,踏出校门,只觉这一周好似在混沌迷雾中蹒跚而过,每日无非是教室、食堂与宿舍间的单调循环,如机械的齿轮般,周而复始,毫无波澜。
唯有周五放学的那一刻,如破云而出的曙光,让他满心欢喜。那是挣脱樊篱的畅快,是奔向自由的雀跃。而与之相较,周日下午返校的时刻,则似阴霾笼罩,沉甸甸地压在心头,令他满心的不乐意。
他心里默默算着,这个星期吴婷婷该回家了。杨威早早地窝在家里的床上,掏出手机,手指轻点,登录 qq。他的眼神中满是期待,心跳也似乎比平时快了几分。找到吴婷婷的聊天窗口,他迅速编辑消息:“到家了没?”随后,便紧紧盯着手机屏幕,大拇指悬在半空,像是在等待着什么极为重要的指令。
不多时,手机震动了一下,吴婷婷的回复来了,却只是一个毫无温度的“嗯”字。那简短的回应,如同一把冰冷的匕首,瞬间刺破了他满心的期待。杨威看着手机屏幕上那孤零零的一个字,笑容渐渐消失,眼神也变得黯淡无光,一种难以名状的失落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将他彻底淹没。
杨威紧握着手机,心中纠结万分,本打算约吴婷婷周日见面,可一想到此前几周的遭遇,那些被她以有事为由的拒绝,勇气便如潮水般退去。他害怕与她交谈,害怕她那冷淡的言语、简短的回复,更害怕她突然的沉默与消失。杨威深知自己在这份感情里太过懦弱,可还是会忍不住给她发信息,哪怕大多时候如石沉大海,得到的也只是寥寥语气助词。
一天一天,一夜一夜,落花思绪,百般难受,无奈心累,伊人不在,心无动处。正当他沉浸在对这份感情卑微的感慨中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是林平丰打来的电话。林平丰因摔伤请假在家养伤,此刻正百无聊赖,便想叫杨威到家里来玩,也好远离那令人喘不过气的学习压力。
杨威轻轻推开林平丰的房门,屋内光线略显昏暗,他缓缓走到床边坐下,床垫微微下陷。林平丰半靠在床头,脸色带着一丝因病痛而产生的苍白。
林平丰的目光有些疲惫与无奈,他看着杨威,缓缓开口:“我现在欠人 450 元,本打算国庆就还上,可这一受伤,被困在家里,学校去不了,还钱的事也只能干着急。”他叹了口气,眼神飘向窗外,“家里那头猪还没卖出去,经济状况不好,我实在不想给家里添负担,就想着自己解决。”
他顿了顿,苦笑着说:“所谓靠自己,也就是在熟人里借点,然后从每顿饭里省,慢慢还。我问了佳秋,他工资没发,帮不上忙。金辉那儿,之前已经麻烦过他多次,实在不好意思再开口。我跟你说这些,没别的,就是心里太烦,想找个人倾诉倾诉。”
杨威默默点头,他的口袋同样空空如也,只能静静陪伴着林平丰,房间里一时陷入了沉默,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似乎在诉说着生活的不易。
林平丰坐在那,眉头紧锁,内心挣扎许久才向杨威袒露自己的困境。他本是个自尊心极强、原则性不容侵犯的人,若非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断不会轻易将自己的难处示于人前。而杨威,显然是他极为信任之人,才得以知晓这一切。
林平丰向来是个自尊心极强且极有原则的人,平日里哪怕遇到再大的难处,也总是自己咬牙扛着,鲜少会向旁人袒露半分。如今他能把欠人钱还不上这等窘迫之事告知杨威,那必定是实在没了别的法子,走投无路了呀,同时也足见他对杨威那份深深的信任。
杨威回到家中,心里一直惦记着林平丰的难处。他赶忙联系了杨书宏、凌源和李林树,满以为能从他们这儿寻得些帮助,可得到的回应皆是手头紧巴巴的,实在无能为力。杨威又想到了杨平,刚要拨电话时,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之前借手机时杨勇那冷漠又不耐烦的语气和令人心寒的行为,他心里“咯噔”一下,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思来想去,杨威咬了咬牙,还是拨通了林金辉的电话。电话接通后,杨威略带忐忑地把林平丰的情况简单说了一番,临了还特意叮嘱道:“金辉啊,这事你可千万别跟平丰说呀。”
电话那头的林金辉沉默了片刻,随即说道:“明白,阿威。我这儿还有300块钱,你拿去给他吧。”
杨威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暖流,眼眶也微微有些湿润了,他连着嗯嗯了两声,表达着自己的感激。没过多久,手机“叮咚”一声,杨威赶忙打开一看,支付宝里已经收到了林金辉转来的300块钱。望着那转账记录,杨威心里既为能帮到林平丰而稍感欣慰,又感慨着生活虽难,可这真挚的情谊却如冬日暖阳般珍贵。
夜色渐浓,窗外的世界被黑暗悄然笼罩,唯有几缕微弱的月光挣扎着透过云层,洒下一片朦胧。杨威正坐在桌前发着呆,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破了这份寂静。他拿起一看,是李林树打来的。
“喂,阿威,我刚预支了工资,不过得 15 号才能拿到手呢。”李林树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带着一丝疲惫,却也透着关切。
杨威在心里默默盘算了下时间,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不用了,有心了。”他知道林平丰那边急着用钱,15 号实在太晚,不想给李林树添麻烦。
李林树一听这话,立马就急了,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明显的愠怒:“别说这些,你是我兄弟,我到现在都没为你真正做点啥,心里一直过意不去呢,你可别跟我见外呀。”
杨威心中一暖,刚想开口,李林树又接着说道:“阿威,我听说你跟钟辉、何泽环闹别扭了,我这心里一直惦记着呢。你现在一个人,我怕你会孤单,你可得照顾好自己呀。”话语里满是担忧,仿佛能透过电话看到杨威落寞的样子。
杨威微微一怔,脑海中闪过和钟辉、何泽环过往的那些不愉快,心中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但随即他嘴角微微上扬,说道:“树,没事的,我能应付得来,谢谢你惦记着我呀。”
就这样,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顺势聊了起来,在这有些清冷的夜晚,兄弟间的情谊如同一束温暖的光,驱散着彼此心头的阴霾。
周日,和煦的阳光轻轻穿过窗帘的缝隙,在杨威的床上落下斑驳陆离的光影。杨威正仰卧于床榻之上,双眸有些失神地望着天花板,脑海里乱糟糟的思绪如脱缰的野马肆意狂奔。
突然,一阵清脆的手机铃声如利刃般划破室内的寂静。杨威一个激灵,侧身探手抓过手机,瞧见来电显示是林平丰,他忙不迭地划动屏幕接听。
“要去学校了。”林平丰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与期待,透过听筒清晰地传入杨威耳中。
“好,我洗个澡。”杨威不假思索地高声应道,随即像被注入了一股强大动力,猛地从床上翻身而起。他趿拉着拖鞋,脚步匆匆地迈向浴室。
站在淋浴喷头下,温热的水流如细密的水帘倾泻而下,氤氲的水汽迅速弥漫整个浴室。杨威抬手抹了一把脸,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就在这水汽缭绕之中,他的心中莫名涌起一股强烈的预感——等下会在公交车站见到吴婷婷。
一念及此,他的心瞬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紧张与兴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令他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然而,在这汹涌的情绪浪潮之下,一丝不易察觉的害怕如潜藏在深海的暗礁,悄然浮现。他害怕真的见到她之后,那股对她压抑已久的思念会如决堤的洪水,彻底冲破理智的防线,让他陷入万劫不复的失眠深渊。但这份害怕终究无法抑制他内心深处对她的渴望,那是一种深入骨髓、近乎本能的思念,他真的真的好想见到她,哪怕只是匆匆一眼,也好过这无尽的思念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