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忽觉一阵阵寒气透骨,抬头便见珠帘外立着个浑身滴水的妇人。
那妇人青丝如瀑,裹着件鲛绡广袖,裙摆处鳞片泛着幽蓝荧光,一步一沥水,身后拖出蜿蜒的血痕。
红衣少女瞳孔骤缩——这分明是东海鲛人!
红衣少女方才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竟然慌忙整了整衣衫,强作镇定:“贵客造访,所为何事?”
鲛人太后指尖抚过柜台边悬挂的招魂幡,指甲锋利如钩:“听闻贵铺能起死回生,可当真?”
她腕间玉镯轻响,掌心托出枚鸽子蛋大小的珠子,通体晶莹却泛着暗红血丝,“我以天泪珠为当,换我夫君复生。”
红衣少女接过珠子,指腹触到表面细小的凸起,如同鲛人的泪腺纹理。
他将珠子凑近油灯,火焰骤然转为幽绿,映出珠内无数扭曲的人脸。这分明是用凡人魂魄炼制的邪珠!
红衣少女猛地将珠子拍回案上:“这天泪珠沾染了人间怨气,非我铺所收之物。”
“放肆!”鲛人太后鱼尾重重拍在地上,水花溅起三尺高,“哀家贵为东海之后,这颗珠子可是用三千童男童女魂魄淬炼而成,你竟敢说不纯?“她眼中泛起猩红,发间珊瑚簪化作利刺,“今日若不答应,哀家便拆了你这破铺子!”
红衣少女后退半步,袖中暗扣招魂铃:“太后可知,这当铺收的是阳寿阴德,而非血债累累的邪物?令夫君本是天庭黄鼠仙,因与凡人私通被贬下凡,又犯杀生之戒,如今早已魂飞魄散。”
鲛人太后闻言浑身发抖:“你胡说!当年若非那妖女,他怎会沦落至此!”她眼里满是不甘心,“那就换那妖女的命!”
“也换不了.......”
话音未落,当铺四壁突然渗出浓稠黑雾,鲛人太后鱼尾化作利刃,寒光直取红衣少女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柜台下突然窜出只雪白狐狸,狐尾卷着张符咒贴在鲛人的鳞片上。
鲛人发出凄厉惨叫,黑雾中传来锁链崩断的声响。
“阿雪!”红衣少女认出这是自己豢养的灵狐,却见狐狸脖颈处缠着道红绳,绳头系在柜台深处的青铜秤砣上。
那秤砣刻着“幽冥司”三个篆字,正是当铺镇宅之物——生死秤。
鲛人太后被符咒压制,却仍挣扎着嘶吼:“你们嘴上说着什么都可以交换,却也是你们说了算!当年黄郎不过是想多陪我百年,那翊衡便要取他性命!”她眼中血泪滚落,滴在地上竟化作珍珠,却瞬间被生死秤吸了去。
红衣少女握紧招魂铃,声音低沉:“你可知,黄君为延长阳寿,害死多少无辜?”
灵狐阿雪突然口吐人言:“主人,这鲛珠虽邪,却暗含东海秘法。若用生死秤炼化,或许能...”她话未说完,鲛人太后突然仰天大笑:“好个冠冕堂皇!当年是他杀了我夫君,那就换他的魂魄。”
就在这时,当铺屋顶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十八个黑衣刺客破顶而入,手中弯刀泛着幽蓝毒光。
红衣少女面色凝重,将生死秤高高举起,秤杆上的刻度竟开始自动旋转:“既然太后执意相逼,就休怪我动用当铺禁术!”
生死秤绽放出刺目金光,将鲛珠吸入秤盘。
红衣少女咬破指尖,血滴在秤杆上,念念有词:“阴阳逆转,生死倒悬,借幽冥之力,破虚妄之相!”鲛珠在金光中轰然炸裂,无数魂魄虚影在当铺内盘旋哀号。
鲛人太后见状目眦欲裂:“你们果然还留着《幽冥典》!当年天庭围剿黄郎,就是为了抢夺这能操控生死的奇书!”她突然冲向生死秤,却被一道无形屏障弹开,“把典书交出来,我便饶你不死!”
红衣少女冷笑:“太后怕是误会了。这生死秤,正是用《幽冥典》残页所铸。黄鼠狼当年妄图篡改生死簿,我等奉命将其封印,却不料阴差阳错被翊衡杀死。”
红衣少女语气沉痛,“这些亡魂,本该入土为安。”
激战正酣,当铺大门突然被撞开,八个金甲天将手持雷火鞭闯入。
为首天将怒喝:“鲛人余孽,竟敢私炼天泪珠!还有你,幽冥当铺,私藏《幽冥典》残页,该当何罪!”
鲛人太后见了天将,突然安静下来。她缓缓走向生死秤,指尖轻抚过刻满符咒的秤杆:“原来如此...黄郎临死前说的‘他们’,竟是天庭...”她转头望向红衣少女,眼中恨意褪去,只剩悲凉,“我错了,错把仇人当恩人。”
话音未落,天将手中雷火鞭已至。
红衣少女想也没想,挥铃挡在鲛人太后身前。
灵狐阿雪趁机叼起鲛珠碎片,将其融入生死秤。
红衣少女但见那鳞光映得梁间蛛网都成了水晶帘栊,忽觉袖中招魂铃震如雷鸣——原是生死秤吸了鲛珠血光,秤杆上的“幽冥司”三字竟渗出朱红,恰似刚用活人血描过新纹。
“痴妇住手!”少女银剪挑开鲛绡广袖,却见那伤口处涌出的不是血,竟是东海珊瑚枝。
鲛人太后指爪勾住生死秤时,十八刺客的弯刀突然齐折,断口处冒出白花花的鱼骨:“当年黄郎用稚子魂魄炼珠,原是替天廷背了黑锅!”
灵狐阿雪口吐人言,颈间红绳竟化作月老红线:“主人快看!这秤砣里锁着黄君的本命玉简!”
说时狐尾卷住鲛珠碎片,那珠子突然爆出万点荧光——三百稚子魂魄在光中现形,却个个穿着天庭仙靴。
红衣少女这才惊觉,刺客们弯刀上的幽蓝毒光,原是瑶池蟠桃的玉露所化。
“好个借刀杀人!“”鲛人太后从口中吐出一颗“天泪珠”,苦笑道:“原来是当年黄郎发现天廷用凡魂炼丹,才被诬陷私通凡人!”
她指尖戳向生死秤的刹那,十八刺客突然跪地叩首,面具脱落处竟是十八尊石猴雕像。
但见那生死秤吸了雷火,突然化作通天神尺,尺面显出海市蜃楼:黄君被打入凡间历劫时,天将正用凡人的魂魄浇灌蟠桃。
红衣少女袖中银剪自动飞出,绞碎了鲛人太后腕间玉镯,镯内滚出的不是珍珠,竟是被篡改的《封神榜》残卷。
“原来如此!”少女招魂铃震碎屋瓦,引来九天银河倒灌,“天廷怕黄鼠狼仙泄露用凡魂炼丹的秘闻,才设局让他背罪!”
“咣当”一声,生死秤砣砸在金砖上,竟砸出个直通东海的漩涡。
鲛人太后鱼尾一拍,漩涡中浮出座水晶宫,宫门上挂着的牌匾写着“天珠炼丹房“”五个血字。
玄鸟俯冲而下,将断玉简塞进红衣少女口中。
她顿觉五内如焚,竟在幻境中看见:黄君当年用《幽冥典》改写的不是生死簿,而是天廷炼丹房的出入记录。那些被标注“私通凡人”的仙官,实则都是发现炼丹秘密的忠良。还有这天君就是假的,他就是凡间先帝的化身,真正的天君已经陷入混沌。
“快用乾坤鼎珠净化魂魄!”灵狐阿雪突然浑身冒火,原来它竟是当年被黄君救下的火狐。
“乾坤鼎在哀牢山!”
红衣少女只好将三千金币按在生死秤上,三百稚子魂魄突然化作金霞,托着《幽冥典》残页飞向九重天。
此时天将们的金甲纷纷剥落,露出里面的炼丹炉鼎——原来他们才是真正的炼魂恶徒。
当最后一页《幽冥典》飞出时,东海突然倒悬上天,将整个炼丹房淹没。
鲛人太后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竟看见了黄鼠狼的模样:“我本就是你,今日总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