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望着玖鸢掌心跳动的火焰,望着柳如烟腕间新换的火灵晶手链,眼底尽是贪婪与恐惧。
而在当铺地窖深处,阴阳账簿的空白页上,正缓缓浮现新的字迹:“玖鸢,入股通天钱庄分号,以火石为押,换三千命契焚毁,及鎏金界时空裂痕情报。”
玖鸢注视着周围发生的一切,心想:“这不会又是另外一重更深的幻境吧?”
鱼龙混杂的人群合着当铺廊下铜铃被穿堂风刮出的碎响,倒像是阴阳账簿上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
玖鸢拿火石换三千命契焚毁,这买卖看似划算,却不知通天钱庄的算盘珠子,早把她魂火里的劫数都算进去了。
廊外骤起一阵腥风,沈舟瞥见柳如烟袖口滑出的银线已缠上玖鸢腕间,而当铺老板柜台下的机关匣正“咔嗒”作响。
他握剑的手猛地收紧,却见账簿上那行字迹陡然渗出暗红血珠,顺着纸页纹路蜿蜒成新的卦象:“沈舟,欠九颗灵石,还剩七日,七日后,七窍流血而亡。”
沈舟猫腰从梁柱后闪出,靴底蹭着青石板发出细碎声响。
他屈指弹向廊下铜铃,趁那串“叮玲玲”的响声盖住机关匣的咔嗒声,已欺近玖鸢身侧。
火灵晶手链被银线缠得咯吱作响,柳如烟袖口的金线绣着朵断头莲,恰与他三日前在鎏金界废城见过的钱庄密纹一个模样。
“玖姑娘这火石要是押进去......”他压低嗓音道,“怕不是换命契,是给自个儿魂火开了个通风口。”
廊外风沙卷着沙尘扑在窗纸上,将柳如烟伏在账册上的影子拉得老长,那影子手里的狼毫笔,正对着算盘珠子比划——三千命契焚毁的算珠下,还压着半张泛黄的纸,瞧着像极了玖鸢襁褓中的生辰八字。
柳如烟腕间银线突然收紧,火灵晶迸出几点火星子。
沈舟反手拔出软剑,剑身在火焰映照下泛着蓝汪汪的光,剑尖却挑着自己袖中半片龟甲:“您瞧这‘时空裂痕’四个字,在鎏金界老辈人嘴里,原是‘魂火倒灌’的隐语。”
他说话间,眼角余光瞥见地窖方向,阴阳账簿上的血珠正顺着卦象流成条红线,直指向玖鸢掌心那团跃动的火焰。
“鎏金界的算盘珠子算得再密,终究算不透因果轮回。”他忽然轻笑,将丹方卷轴推入账簿暗格,卷轴上“逆鳞”二字,此刻竟泛起与玖鸢掌心相同的龟裂纹路。
远处传来灵米期货崩盘的消息,柳如烟的银线正缠着新的当票飞舞,玖鸢则望着窗外渐浓的雾气,左眼又看见霜降后的荒芜农田。
她知道,这场用火焰与阴谋织就的棋局,才刚刚开始。
而她手中的棋子,除了凤凰火与天眼,还有那个藏在算珠里的秘密——她终究会让鎏金界的人明白,有些命契可以典当,有些因果,却永远算不清。
当柳如烟的银线即将在新当票上刻下最后一道金纹时,玖鸢右眼的龟裂纹路突然蔓延至眼底,整只眼球化作琉璃般的赤金色。
她看见地窖深处的饕餮纹阵图剧烈震颤,无数算珠从地底涌出,每颗珠子里都囚禁着一个婴儿的虚影——正是被用来编织轮回道麻花辫的冤魂。
“原来所谓‘三千命契’,不过是你们炼鼎的引子!”
玖鸢怒喝着挥出火焰,却见柳如烟不闪不避,银线缠上她手腕时竟主动将命契往火里送。
那些被火焰触及的命契非但没有灰飞烟灭,反而化作血珠融入玖鸢掌心的龟裂纹路,她体内的凤凰火焰之力骤然沸腾,整个人被托离地面。
“萧师妹,这命契哪是你想烧就烧的?”柳如烟轻笑,广袖中滑落半卷《巫咸族典》,“三千婴魂血祭,方能唤醒玄石精魄的补天之力。你以为我真贪图你的火石?裴掌柜的早就算准了,你会为了所谓‘善念’跳入陷阱。难道你没听说过那句话吗?”
柳如烟顿了一下,说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话音未落,沈舟突然暴起,丹炉化作长剑抵住柳如烟咽喉。
“昭月廿三灭门之夜,我看见你抱着玄石精魄坠入裂痕。”
沈舟声音发颤,“原来你根本不是受害者,你才是巫咸族大祭司!”
玖鸢在半空听见这话,脑海中突然闪过幼年记忆:祭坛上的凤凰真火不是注入,而是抽取。她才是被用来镇压时空裂痕的“活鼎”,所谓“逆天改命之人”,不过是天道为了修补自身瑕疵设下的诱饵。
“鎏金界的算盘,从来都是为天道而打。”柳如烟指尖银线刺入玖鸢眉心,当票金纹与她眼底的“天眼”重合,“你以为操纵灵米期货是在逆天?不,这是天道故意让你看见的‘漏洞’。那些噬金虫、提前的霜降,全是天道为了引你动用凤凰火焰之力布的局——”
此时,裴晏的算珠串突然穿透屋顶。
算珠落地时展开阴阳账簿的终页,上面用她的血写着:“火石精魄三世轮回,只为补全天道裂痕。今以三千婴魂为引,以逆鳞丹方为饵,诱其自投罗网。”
玖鸢终于明白为何每次天道追杀她,她都没有死。
她以为在逃,实则在一步步将自己炼成补天石。
而去生门,甚至是去幽兰谷,如今又来到这里,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天道的安排。
“天道的布局,谁又能看懂?”
柳如烟挥手撤去阵法,露出当铺外跪满的修士,他们眉心的当票金纹连成巨阵,“天道需要的,是修补时空的裂痕,是完美无缺的补天石。所以它让你看见婴孩骸骨,让你以为在对抗邪恶,实则是要你在愧疚中自愿献祭。”
玖鸢感觉有一股无比强大的力量正在吞噬她的意识。
她忽然笑了:“既然都是棋子,不如赌一把。”
柳如烟袖底翻出的《巫咸族典》残卷,绢帛边缘已泛着焦黑,显然历经战火。
她指尖划过卷首“昭月廿三”四字,墨色突然沁出血丝,玖鸢左眼蓦地一阵灼痛,瞳孔中骤然炸开刺目红光——恍惚间但见彤云压城,飞蝗般的羽箭穿破巫咸族祭台的琉璃瓦,将“昭月廿三”四个朱漆大字射得粉碎。
“满门抄斩!”
玖鸢心中一震,只觉一股凉气从足踵直透顶门。
她想起在火神殿的藏书阁中见过的《封神版》残页,其中记载女娲补天时“天缺西南,地陷东南”,却未提及遗落玄石之事。如今想来,火神烧毁《封神版》,自有深意。
玖鸢忽觉左眼如被淬毒银针猛刺。
刹那间,万千幻象如钱塘江潮奔涌而至——女娲补天之际,玄石碎片迸发的幽蓝灵火中,竟有清灵神识在游弋;萧烬那身月白长衫,在三生石畔染尽腥红,化作血色绸缎缠绕周身;更有山中岁月里,茁茁笑靥如三月桃花,提着竹篮漫山寻野莓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