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平城张灯结彩。“二哥,起来了没有?”门外段琦拍门喊着。
“起了,你进来吧。”段景放下手中的玉梳,铜镜中的男子刚刚起床。
“快快,这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没有换衣服。”段琦推门进来看见穿着里衣的段景。
“这才几更天你们别着急。”段景看着段琦比自己还兴奋的样子。
段琦带着杨斌和陈涛进来,一个人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衣架前,一把扯下那件大红喜袍,一个人去拿梳子比划着给段景梳头,另一个人赶紧拧了把帕子,冲上去给段景擦脸。
“明明是你做梦都想娶姜白,怎么到了今天反而还不着急了。”段琦嘟囔着。
“不知怎地心跳的有些快。”段景抚上自己的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膛。
“你不会是后悔准备逃婚了吧?”段琦惊呼。
段景敲了段琦一下,“你说什么呢?我可是做梦都想娶她的。”
“夫人已经去城主那边了,城主那边你不用担心。”杨斌一边给段景梳头一边说。
“嘶。”段景头皮被扯的一痛。
“你轻点,再把二哥头发拽掉了今天还能不能见人呀?”段琦看着杨斌笨手笨脚的行为说。
“好好好,那我轻点。”杨斌放缓自己的动作。
窗外传来士兵们布置喜堂的喧嚷声,段景低头系腰带时,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
正厅里乌泱泱站满了人。段景刚迈进门槛,就听见喜婆扯着嗓子喊:“新姑爷到——”
所有人的目光都向门口涌去。姜白抬眼看见个清瘦俊逸的男子踏着晨光进来,大红喜袍穿在他身上不显艳俗,反衬得眉眼如画。那人生的极美的单凤眼看来,真地让人觉得像是在告白。
姜白哑然失笑,她终于明白什么叫做看狗也深情。
她不知道自己这么一笑对面的人也看呆了,姜白穿着嫁衣,金线绣的牡丹在烛火下栩栩如生,轻轻扬起嘴角,像是从水墨画中走出来一般,段景心跳快如擂鼓。
就在两人遥遥相望的时候,府门外突然传来三声净鞭响。满堂宾客如潮水般分开,身着紫衣的司礼太监手持明黄圣旨迈入正厅。
“圣旨到——”
段景感觉姜白的手指突然攥紧了他的衣袖,他们对视一眼同时跪下。
太监尖细的声音刺破喜乐,“平城城主姜白忠勇可嘉,段景才德兼备,朕心甚慰。今赐龙凤玉佩一对,金丝楠木屏风十二扇,东海明珠百斛...”
圣旨上的赏赐流水般报出来,姜白和段景低着头继续听着,“...着即日完婚,钦此。”
满堂山呼万岁声中,姜白带着众人叩谢,接过圣旨。
在在场所有人的注视里,段景执起红绸时手很稳,却在姜白看来的时候微微手抖,姜白今日描了眉,红纸染了唇,明艳得让他心悸。
“一拜天地——”
段景弯腰时,瞥见姜白靴面上沾着新鲜泥点。这人怕是天没亮就出城了,难怪眼下泛着青黑。
“出了…”段景看见姜白冲他摇头。
礼官高唱“二拜高堂”时,他听见身侧传来衣料摩擦声,姜白虽然穿的繁杂,但跪得依旧潇洒,段景动作稍慢了也不,看见姜白后颈沁出细汗,将衣领洇出深色痕迹。
“夫妻对拜——”
段景起身时没站稳险些撞上姜白,这么近的距离,他闻到对方身上传来药香混着铁锈的气息,全然不似平常的果壳香。交拜时姜白的软剑硌到他手腕,冰凉铁器贴着脉搏。
喜宴上觥筹交错,段景看见姜白向高堂上坐定的父母敬酒。年轻城主仰头饮尽时,喉结滚动带起脖颈上一道还在渗血的新伤,那是箭伤!姜白昨天不是在跟自己母亲试婚服吗?怎么会受伤?
“送入洞房——”
欢呼声中段景被簇拥着往新房去。
“等会儿别喝合卺酒。”姜白耳语。段景整个人都蒙蒙的,但还是听话的点了点头。
进了屋子,姜白借着系同心结的机会低语,“酒壶是阴阳壶。”她指尖一翻,露出藏在袖中的玉片,“含住这个。”
喜烛摇曳,映得满室生辉。段景坐在床沿,掌心沁出细汗,将那枚玉片攥得发烫。姜白背对着他,正在解腰间玉带,动作看似从容,实则绷紧了肩线像一把出鞘三分的剑。
“别回头。”姜白忽然低声道,指尖在铜镜上轻叩三下。
段景从镜中看见窗纸上闪过数道黑影,如鬼魅般掠过廊下灯笼。远处喜乐未歇,可院中的人声却诡异地消失了。他喉结滚动,什么事他这个军师都不知道的?
“哗啦!”
东南角的窗棂突然爆裂,三支弩箭破空而来。姜白旋身甩开嫁衣的宽袖,正红布料在空中绽如血雾,箭矢钉入床柱时,段景看见她袖中寒光一闪软剑被姜白已然拿到手中。
“西南军好大的胆子!”姜白冷笑,剑尖挑飞第二波箭矢,“连本城主的大婚都敢搅局。”
屋顶瓦片骤响,五个黑衣人从天而降。段景认出他们腰间的蛇纹铜牌是吴成亲卫的统一标识!
为首的刺客直扑床榻,刀刃映出段景苍白的脸。千钧一发之际,姜白掷出合卺酒壶,鎏金壶身在空中裂开,毒酒泼在刺客脸上顿时蚀出白骨。
“子阳!”姜白高呵一声。
“pang”的一声,婚房的门被一人踹开。
“二哥,城主!”段琦带着几名士兵杀了进来。
“放箭!“
姜白的声音与机括声同时炸响。淬毒弩箭如暴雨倾泻,三个刺客当场毙命。剩下两人暴退至窗边,却见姜白剑走游龙,软剑缠住一人脖颈狠绞,另一人被踹飞到段景脚边。
段景一脚踩在对方的身上,三两下卸了这个人的下巴,顺手再把人捆住。
“城主,除留了两名活口外所有人都被诛杀殆尽。”潘瑞跪下向姜白禀报。
血腥气弥漫心房。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西南军的人会出现在这里?”段景最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他们都是一副早有准备的样子。
“昨夜接到密报,他们要在我们成亲时发动刺杀。”段岳走进来,手上握的刀刃上也往下不停的滴着血,明显刚刚也经历过一番厮杀。
“姜姜,你们没有事吧?”穆婉从门外跑进来。
“没事的,伯母。”姜白说。
“还叫伯母呢?”穆婉嗔怪的看了姜白一眼。
“娘。”姜白也不再扭捏,脆生生的喊了一句。
段凌峰也凑了过来,姜白转头也喊了他一声,“爹。”
“哎。”段凌峰从袖中摸出一个红封。
“谢谢,爹娘。”姜白收下了。
“来人把婚房里这些尸体收拾一下。”段景有些可惜的看着这间房间,这可是他和姜白的婚房啊。
“二哥,这件婚房是假的。”段琦拉住了段景,“真婚房在另一边,我们怎么可能真的把人引到婚房那里去。”
“嗯?”段景意外。
“你看这边都很粗制滥造的,怎么可能是真的婚房。”段琦指着后面的喜床,示意段景好好看看。
段景这才发现好像确实布置的有些潦草。
“放心了吧。”段岳知道段景心思比较敏感所以就没有告诉他这事,本身也不打算跟姜白说的,没想到她提前一步得到了消息。
“好了好了人都解决了,那么就别再耽误吉时了。”穆婉催促着众人重新进行仪式。
红烛高照,喜气盈门。段景轻轻推开雕花的朱漆门扇,与姜白一同踏入精心布置的真婚房。
屋内的陈设跟那间房间完全不同,红绸垂挂,喜字贴满窗棂,一对龙凤烛在案上静静燃烧,烛光摇曳间映出满室温馨。
“夫人,请。”段景侧身让姜白先行,声音温柔。
姜白微微颔首,指尖不自觉地绞紧了手中的红绸。想起伯母前面嘱咐过还是要装的稍微羞涩一些,姜白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烛光下投下细密的阴影。
姜白装着装着也有些紧张,刚才因为有吴成的事顶着,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是在成亲,现如今大红嫁衣上的金线刺绣随着她的步伐微微闪动,脚下的步子都不由得彰显小心和局促。
婚房内早有喜婆和侍女候着,见新人进来,立刻笑吟吟地迎上前。为首的喜婆原来是穆婉的贴身婢女,也是现在的管事,约莫四十出头,圆脸盘上堆满笑容,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恭喜少爷,贺喜城主!”
段景扭头拉上姜白的手,轻轻握了握,像是在给姜白给予力量。
姜白不知怎地,竟然真的放松了下来。她抬起眼来,正对上段景温和的目光。他今日一身大红喜服,衬得面如冠玉,眉目如画。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正专注地望着她。姜白眼睛看的有些发直,不由得感叹这男人长的真带劲儿。
喜婆已命人端来一个红漆托盘,上面放着两只用红绳相连的双耳杯,内里盛着合卺酒。
“请二位新人入座。”喜婆引导着段景和姜白在铺着大红锦被的婚床边坐下。床榻上撒满了红枣、花生等干果,寓意“早生贵子“。
二人在有些隔屁股的床上坐下,刚落座就听见喜婆惊呼。
“二少爷你敢不敢再离城主远一些你都快坐到地上去了。”一旁的婢女低头忍笑。
段景无奈的看了一眼这个看着自己长大一点也不虚自己的喜婆,“冯管事。”
“别太害羞了,往里坐。”冯管事笑盈盈的把人往里赶。
段景红着个脸在距离姜白不足一尺的地方落座,这个距离近到能闻到姜白现在身上的味道,段景有些可惜,血腥味还是很浓,少了往日的那股清甜。
“饮合卺酒,从此夫妻一体,甘苦与共。”冯管事高声唱念。
段景从托盘中取下两只杯子,姜白从段景手中接过另一只。两人的手臂交错,形成一个亲密的姿势。段景的手微微发抖,酒液在瓢中轻轻晃动。
“别怕。”姜白低声安抚,段景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激动忐忑的心情。酒液入喉,辛辣中带着甘甜,明明度数不高的酒液,却让段景有些微醺。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一名侍女捧上一个精致的锦盒,里面放着一把金剪刀和一根红丝线。冯管事解释道:“请新人各取一缕发丝,以红绳相系,装入这鸳鸯锦囊中,寓意结发同心,白首不离。”
段景毫不犹豫地拿起剪刀,从自己鬓角处剪下一小缕头发。他动作轻柔地将剪刀递给姜白。
姜白接过很利索的剪了一撮头发,放入托盘中。
“请新人将发丝相系。”冯管事递上红绳。
段景熟练地将两缕头发并在一起,用红绳在中间打了个精巧的同心结。他的手指修长灵活,好像练习了很多遍这个动作。
“礼成!”冯管事将系好的发丝装入绣着鸳鸯的锦囊,郑重地放在婚床的枕头下,“祝二位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随着这最后一声祝贺,侍女们纷纷退出了新房,冯管事走在最后面,冲段景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少爷,少夫人,床头柜上有饭食和点心,若是饿了渴了尽管用,老奴先告退。”
门扉被轻轻合上,段景听见门扣上的声音,身子轻轻一颤,好像才回过神来,现在屋中只有他和姜白了。
热闹的婚房安静的让段景感到空气稀薄呼吸不畅,姜白一时之间也没不知道该说什么,只余下烛火发出的迸溅声,让段景更加紧张。
段景感到自己的心跳声随着烛火声加剧,加剧到仿佛整个房间都能听见,他手指开始无意识地抓紧了床单,嗯总之就是一副很忙的样子。
姜白看出了段景的紧张和不自在,想到了一个活,动可以缓解这种尴尬的氛围,“你想不想进行一项有趣的活动?”
段景没反应过来姜白在说什么,疑惑的歪了歪头,“嗯?”
“我们来数数今天收了多少礼?”姜白拉起他的手走到一旁。
打开了一旁的箱子,这个箱子里都是今天收上来的贵重礼物,姜白特地让段岳他们帮忙送上来的。
“要不要一起数数?”姜白财迷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