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林的名字终于从“叛徒”之列,被抹除,归于忠魂之册。
天光投下,照亮玄武军碑石侧面新增的名字:
——曹林。
直播画面陷入短暂寂静。
【青草岸】:“卧槽?!?!?!”
【此岸】:“NULL原来背地里还安排了这些吗......我的天,不愧是她。”
【想吃糯米烧麦】:“泪目了,兄弟们,这剧情杀疯了。”
【伽蓝牛奶】:“等等,刚才anon说这些都是Nec安排的,难道说——”
副本中,剧情仍在继续。
叶昭杨最后取出了一物。
那是一枚紫檀木盒,内里静静躺着一方私章。
章上朱漆已剥,隐约可见篆字三字——“顾延清”。
她从盒底取出一封未启的信,纸张泛黄,信封落款赫然是:“顾延清亲启”。
这是沈靖州亲手写给顾延清的。
“延清大人见字安。
你我素无私交,却同为朝臣、同为大宣之骨。
你于内阁操盘多年,曾助太学平冤,亦制盐道兴利,政敌虽众,然清誉未泯。
沈某素知你处事谨慎、进退有度。只是你那日密遣使者送‘佛像北运’实则藏粮之事......沈某已知。
他人或以为你借佛遮掩,是妄图邀功,沈某却知你不留一言,亦未署名,意在成事而不在名利。
是故此函,特留之,以慰你我同为陛下之人,皆非奸佞。”
众臣听罢,一时间哑口无言。
顾延清,那个众人眼中权术老练、布棋多谋的文官,竟也曾甘心让一桩大功由他人得名,只为送三千石救命粮入北疆。
“藏粮于佛像”——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澄清这件事,原来原因在此。
叶昭杨缓缓放下沈靖州的遗物,一一宣读了他留下的手书、信函、遗物中所载之事。每念出一句,众臣便沉重一分。
她讲展素如何密查边仓之事,却反被利用,最终以命示警。
讲宋远翠如何借后宫系统调令之便,暗助肃清文官派系,代叶昭杨铲除根腐,掩其锋芒,只为“让皇权终归皇帝”。
讲顾延清如何身背骂名,密运粮草;讲曹林如何潜伏敌境三年,假意叛国,以命抵命,只为换来敌军迟缓之机。
所有大臣,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连最常高谈阔论之人,平日里最会周旋的臣子,此刻都低着头,额间冷汗涔涔。
一名朝臣突然跪下,身躯颤抖,声音哽咽:“陛下……臣愚钝无知,失察忠良,贻误国事——恳请陛下责罚!”
这一跪,如巨石落水,惊醒群鸦。
瞬息之间,众臣纷纷跪倒,文武百官,缟素拖地,连声请罪。
“展素一案,是臣主张撤职。”
一名内阁重臣重重叩首,声音已然带泣,
“臣以其行踪隐秘、不循章法为由,口口声声称其心术不端……可其实,是臣不愿让他那等影卫胡乱出入中枢,怕他得了陛下信重,坏了我等文臣的颜面。”
“臣的目光之浅,心思之私,实该万死!”
“宋远翠……”
又一位侍郎跪地伏首,低声哽咽,
“昔日臣言她争宠弄权,操控内廷,暗斗嫔妃……说得斩钉截铁,实则不过是怕她倚宠得势、搅动朝局,让我等的荐人无法入阁,失了人事之权。”
“……臣误她良苦用心,羞愧无地!”
“顾延清……臣当年言他投机左右、两边下注,说他不愿站队,怕失势害己。实则是顾大人多次拦我保荐之人,臣便恶语中伤……臣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辨真伪、只图私利,妄议忠臣,当诛!”
“曹林……”
此话一出,堂上沉默片刻,才有人垂泪低语。
“昔日诈降一事,朝野皆斥其为叛。臣也是骂得最狠的那一个。”
“因为他一旦洗清嫌疑,便可接掌兵机、参校六部,那我等又怎有位置?我知他从不以权谋私,却偏偏说他心怀不轨。如今……方知他以死为饵、三年入敌腹地,强撑北境。”
“这三年——他撑起的是大宣的喘息”而我,只撑起了一顶乌纱帽。”
“臣……罪无可赦!”
有人说着说着,已是泣不成声,连连叩首。有人伏地不起,直言求罢官削爵、请以重责惩己。
更有人老泪纵横,跪地长喟:“我们当初,是亲手,把那些忠臣逼入死境啊……”
一位年迈老臣颤巍巍跪下,声音干枯如风中落叶:“忠良殒命,奸邪未除,而我们这些鼠目寸光之辈……却尚苟活于庙堂之上。陛下,若不重惩,何以警天下?”
他们一言一语,言及四人,却无人敢去碰那位最被他们辜负的人。
最后,是资历最深的老臣站了出来。
“将军,当年科考舞弊案,是我借势引导风向,将你拖入泥淖,借陛下之疑心行弹劾之实……只因我惧你兵权日盛,怕你不利我等文臣……”
“是我心术不正……你若泉下有知,便责我一声吧!”
是吏部的人。
吏部官员当一度在朝堂上故意抹除沈靖州的功勋,只为削弱其在朝堂上的影响力。
此刻,一位中年郎中官跪于棺前,低声哭诉:
“将军,臣昔日上奏,言你‘强兵乱政’,实是忌惮你再领兵回京,一言不合,便可夺我权柄。”
接着便是当年跟随曹林之辞,最强力主削其兵权的兵部旧臣。他面如死灰,声音几欲咽泣:
“臣曾说你跋扈不驯、难以驯服,不能归朝中掌兵。”
“可谁知你从未负国,哪怕人人避你如虎,你仍不改其志,死战黑水岭,血染玄甲!”
“沈将军……是我以小人之心度你君子之躯。你若地下有灵,便责我这贱命——死在你魂前,也胜过苟活于世。”
更多人跪倒于前,哭声渐起。
“将军,昔日为夺京中粮权,我弹劾你干政。如今仓储有你一言守成,臣……臣悔不当初!”
“将军,臣当年不信你之忠,还在御前说你狼子野心,实则只为保我门生一职,终成你案上证据之一……如今你以命证忠,臣当以此老命赎罪!”
“将军……”
一句又一句,压着痛哭。
叶昭杨闭了闭眼,没有说话。
这一次,她不需用读心术,也能知道他们的悔恨,已经深埋骨髓,化作一句句“悔不当初”。
可,她没有资格替任何人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