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心微蹙。
不能再让废太子如此从容不迫地讲下去了。
若是再任其说下去，只怕局势会越发不可收拾。
与其放任后患，不如索性就地斩决。
想到这里，他不动声色地按住了腰间的佩剑，悄悄地抽出了些许，随时准备动作。
废太子察觉到身后细微的摩擦之声，敏锐地转头望向声音来源。
他望着蒋安屿，缓缓开口道：“蒋大人这是要杀我了吗？还是说……您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恐惧，想提前送我一程呢？”
蒋安屿听言，并未慌乱。
他手掌在剑柄上稍顿片刻。
“康王真聪明。”
他不再掩饰自己的意图，猛地抽出长剑。
寒光一闪，在空气中划出一道轨迹。
下一瞬，剑锋已经抵在废太子的喉颈之上。
只要他稍加用力，那锋利的剑刃便能毫不留情地刺入对方的咽喉。
即便处境已然极度危险，废太子却并未惊惧。
他的唇角依旧勾着那一抹令人不安的笑意。
他淡淡地笑着。
“我今天愿献出这一条性命，只求换得你二人从此失去最爱之人，日日夜夜深陷痛苦绝望之中，无法解脱，也算得上是不枉此生了。”
蒋安屿一听这话，内心猛然一震。
废太子没打算再与他废话纠缠。
而是突然转过头，直望向不远处高台上那端坐的身影。
“皇后娘娘，”他的语气陡然拔高，“您曾与我私语耳语，让我杀了当今陛下的父君，为您亡夫报仇雪恨。可今日您却依偎在他怀中，笑颜温婉，难道就不怕您那位九泉之下尚未安息的亡夫，会在黄泉路上愤然而起吗？！”
他说完最后一个字之时，全场一片死寂。
众臣皆为之一震，纷纷面露骇异之色。
她竟然有过一段婚史。
众人互相对视，目光震惊，满是疑窦。
皇后娘嫁过人？
而且按照废太子的说法，他们之间似乎还暗有往来？
莫非皇后与当朝帝君早有私情，甚至是谋害旧主之后，才得以重新结成夫妻？
废太子最想看到的就是他们心生疑虑。
他嘴角轻轻上扬，继续说道，“你一口一个说要亲手杀了他，替你死去的夫君和还没出生的孩子报仇。现在怎么一句话都不说了？难道是——真的爱上你的仇人了？”
温琴儿浑身一抖，指尖微微颤抖。
陈珩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他紧紧盯着废太子，厉声喝道。
“你别乱说话！皇后一向贤惠端庄，从没结过婚，哪来的夫君和孩子？她跟朕感情一向很好，深居宫中，又怎么会跟你这种反贼有所来往？”
他说着，语气越发激动。
“康王，念在我们血脉相连的情分上，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如果你现在就自我了断，我可以保你府中的女人们无事，否则……”
废太子仿佛没有听见他说什么，仍旧面带微笑。
他缓缓开口。
“皇后娘娘，这些年你看着太子，看着陛下，可有哪怕一天，想起过你那惨死的夫君？”
他的声音愈发低缓。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不过是因为陪你救了陛下一命，结果却被人斩草除根……”
陈珩猛然暴喝。
“闭嘴！”
他的眼神凌厉至极，手中已按上了佩剑。
随即，他扭头厉声道：“蒋安屿，把他杀了！”
他已经听得心头大乱，怀里的人身子已经在微微发抖。
他低下头，将她的脸轻轻贴在自己胸前，一边搂紧她，一边轻声劝慰。
“别听他说这些，琴儿，这些都是假的……庆齐如果真看见你现在这么幸福，只会为你高兴，不会怪你的……你冷静点，别被他挑拨了，他就是在骗你。”
他的语气里满是焦急。
她忽然甩起手臂，猛地将他的手拍开。
“你放开我。”
她的声音沙哑。
陈珩的手停留在半空中，愣了片刻，终是没有再次贸然上前。
而是缓缓垂下手臂。
“好，我不碰你了……你看，孩子正看着我们呢。”
他低声说着，目光转向一旁蜷缩在角落里的男孩。
“你看看他，别吓着孩子，咱们先稳住情绪……”
话音未落，他的眼神猛然一变。
“蒋安屿，马上动手，立刻宰了他！”
蒋安屿没有多说一句话，甚至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只见他右手一紧，指节发白，手中的长剑瞬间出鞘，毫无迟疑地抹过那人咽喉。
那人甚至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已气绝身亡。
就在此刻，血溅出来的那一刹那。
废太子的眼神中掠过一抹淡淡的笑意。
似解脱，又似冷笑。
而就当他脸上沾满血珠的瞬间，耳边骤然炸响一声怒吼般的喊声。
“琴儿——！”
蒋安屿闻声猛抬头。
今日的温琴儿一身华丽非凡的皇后礼服加身。
而此刻乌云散尽，日光倾泻而下。
“你们男人，总是这么高傲自负。”
“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天下万物都得归你所有。你们觉得只要抓住女人的身体，让她为你们生儿育女，她就该是你一辈子的附属品。”
她立于祭台之上。
台下的陈珩死死拽住她的衣角，掌心里沁出了汗水，不敢太用力怕弄皱了那华贵的绸缎，却又不舍松开。
他紧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口中急切地喊道：
“琴儿，我没有这样想过……你先下来吧，咱们好好聊聊。”
温琴儿听后微微侧脸，唇角微扬。
那笑容却比冰还凉。
“没什么好聊的。”
随后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这祭台上混乱的一切，落在了下方高台下的诸多官员之中，一一扫视过去，最终定格在一个人身上。
蒋安屿。
她望向他，眼中浮现一丝带着深深悲意的笑。
“蒋大人，你是真心喜欢蒋知煦的吗？”
这一问，突兀而尖锐。
几乎是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蒋安屿。
乍一听到这个名字，蒋安屿明显怔了一下。
整个人都仿佛停滞了一瞬。
他很快反应过来，温琴儿绝不会平白无故地提起此人。
话中一定有深意，于是立即警觉起来。
他的心中涌上一丝不安。
“皇后娘娘此话何意？”
他试探性地开口问道。
温琴儿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抬起眼，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蒋安屿不由得心头一紧。
随后，她的视线缓缓转向另一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