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蝉听了这话,瞥向男人的那一眼极为无奈。
他当自己是阿绥不成?这种话都会信!
“你有这工夫编瞎话哄我,不如省些力气哄女儿吧!”
说罢一转头,真把女儿丢给他不管了似的。
瞧她又开始使小性,谢云章反倒勾了勾唇角。
她真怒起来会戳人心管子,耍小脾气时却可爱得紧。
眼见大床边添置了一张小摇床,谢云章抱起女儿放进去,才放开手脚上前,从背后拥住她。
“我不骗你,从前听太医说过,洗头发个中也有门道,若在水中添置些药材,再配以特殊的手法,头发便不会多掉了。”
这话听得闻蝉将信将疑,好端端的,人家太医跟他讲这个作甚?
可一想到今日水中脱落的乌泱泱一大团,她又隐隐心动。
“要真有这种法子,便叫青萝去学。”
“不必,”谢云章却说,“带人进宫多有不便,我亲自去向那位太医讨教,学会了帮你洗便是。”
闻蝉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可自打怀上阿绥,她这脑袋便远远不似从前那般好用,想事情也慢吞吞的。
还不待她想清什么,身后男人环在她腰间的小臂缓缓上移,停在下缘,若即若离。
“今日可喂过女儿?”
她耳廓敏感,加之孕中久未与他亲近,只被他气息一撩,半边身子都酥下来,顺势靠入他怀中。
“只喂了一回。”
谢云章见她耳根泛粉,没忍住,俯身吻了吻。
“嗯……”立时惹来她低呼。
闻蝉忽然想起女儿也在屋里,赶忙收声,撑起身子望向摇床。
却架不住身后男人实在缠得紧,竟按着她肩头,作势来抽她衣带。
“阿绥胃口小,一顿怕是吃不完,杳杳,剩下的都给我,省得夜里再……”
“你别说了别说了!”
闻蝉忙捂他的嘴,又去看摇床里的女儿,生怕这些不正经的话被女儿听去似的。
一见她紧张,谢云章嘴被捂着,笑意照旧在眼角漫开。
果真闭口不言,却扶着她的身子,轻轻靠向床头。
是第二回了,闻蝉本该习惯些。
可今日女儿也在屋里,反叫她更不安心。
香肩半露,她推一推男人的脑袋,“要不,先让乳娘把阿绥抱走……唔……”
谢云章才不管,出生七八日的婴孩,碍得着什么?
他可是好不容易才给自己寻到这甜头,谁都别想来碍事……
小阿绥静静躺在摇床中,乌黑似紫葡萄的眼睛大睁着,直到自己的爹爹吃饱喝足重新回到面前,她也没哭闹一声。
谢云章忽然觉得女儿很懂事。
且若非沾女儿的光,自己怕是也讨不到这甜头。
故而这会儿抱起孩子,终于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欢喜。
闻蝉还靠在床头小憩,忽然在想,难道每个妇人生产完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可她又不敢问,问柳妈妈都张不开口,妯娌间更不必提。
隔日老太太便来瞧她了,念着她还在月子里,干脆没叫她起身。
老人家一上了年纪便喜欢含饴弄孙,小阿绥不仅不怕生,反倒一见老太太便笑,逗得她老人家很是高兴。
看完孩子,老太太忽然道:“听说你生这孩子,吃了不少苦?”
何止是吃苦呢,闻蝉想,她和孩子都命悬一线,简直是九死一生!
可当着老太太,她只道:“妇人产子皆是惊险的,好在三郎叫人仔细照料着,孙媳和阿绥都命大,有惊无险过来了。”
老太太点着头,“你能这样想是最好的,如今三郎接了世子之位,你终归是要给他添个男丁,传宗接代才是。”
闻蝉听了这话,霎时哑然。
难怪老太太要亲自过来说这些话,原来是怕自己生一回生怕了,叫谢云章“后继无人”。
老太太又絮絮说了许多,无非是宽慰鼓励她,什么“头胎难,第二胎便容易了”,还有“女娃也好,再添个男丁,能凑成一个‘好’字”。
闻蝉左耳进右耳出地听着,待老太太一走,便将阿绥交给乳娘,唤了柳妈妈进来。
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问:“我若生第二胎,还会如生阿绥这般凶险吗?”
柳妈妈面露难色,“小小姐才降世不到十日呢,少夫人还是莫要心急……”
“妈妈,您是自己人,有什么话直说即可。”
柳妈妈这才道:“寻常妇人,的确是头胎最难,第二胎会容易些;可少夫人不同,您是骨架生得细小,产子最易伤骨头。”
“这回亏得小小姐个头小,您又屏着一口气将她生出来,既没伤着孩子,又没伤着自个儿,真真是万幸中的万幸!若再生一回,恐怕您的骨头会撑不住啊……”
柳妈妈想起那天接生的场面,下意识掖了掖额角并不存在的冷汗,“要不,您跟三爷再仔细商量商量?”
闻蝉听懂了,柳妈妈的意思是,她的身子不适合再生。
其实闻蝉经历了那一日,生孩子做母亲的劲头也消解了大半。
实在是太疼,太绝望了。
有好几次她都想着,只要别让自己疼下去,怎样都好,死了也行。
那是她这辈子头一回起了轻生的念头。
如今那痛楚似是模糊不清了,闻蝉却清楚记得那种绝望。
柳妈妈走后,乳娘又把孩子抱回来。
触到女儿软乎乎的脸颊,看着她对自己笑,闻蝉觉得自己吃的苦都是值得的。
可若要再吃一次,她似乎不愿意了。
这件事她存在心里,当日并未跟谢云章说起,毕竟她如今还在月子里,暂时不会再有孕。
谢云章倒是说到做到,当真把那太医护发的法子给学来了,据说是给宫中娘娘用的。
闻蝉躺在专伺候她洗发用的窄榻上,任凭男人将自己的长发浸入木盆中。
待起身时回眸一瞧,竟真比上回少脱落了一半!
“真这么神?”
男人取过帕子擦着手,“给宫里娘娘用的,自然立竿见影。”
短暂的喜悦,叫闻蝉暂时忘记被老太太催生的压力。
头发掉得少了,终于又有心情梳发髻,虽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谢云章却又对她的衣裳首饰上心起来,隔三岔五送对发钗,买个簪子都是常事。
可很快,闻蝉还是发觉不对,拢着自己头发握了又握。
要么是她的手又长大了,要么,就是这一个月真没少掉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