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莲花楼前,角丽谯先下马车。
角丽谯欣赏着这古代版的房车。
抛开舒适度不谈,这莲花楼还是能说得上一句五脏俱全。
这莲花楼的建材,都是李莲花十年前与笛飞声比武时,被炸毁的那一艘船的材料建成。
当时李莲花坠海,和这些建材一起被冲上岸。
不得不说,李莲花是真的很有想象力。
就算不练武,不从医,也能当一个建筑学方面的人才。
不过吧——
进莲花楼逛了一圈后,角丽谯表情就有些一言难尽了。
“李莲花。”
李莲花正在应付方小宝。
方多病化身十万个为什么:“李莲花,这人究竟是谁?生得这般漂亮,可有心上人了?”
李莲花听得头都大了,看着方小宝那少年慕艾的神情,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
说起来,方小宝或许都要比他更像个良人。
所以角丽谯为何选择他?
李莲花体会到了何为自惭形秽。
“不要多问,到时间你自然什么都会知晓。”李莲花最后用了和角丽谯差不多的借口搪塞方小宝。
方多病冷哼,“李莲花你是不是又想忽悠我?莫非,你也心悦这女子?”
心悦……
李莲花有些脸热,却不敢承认。
他随口真忽悠,指着笛飞声说:“看到那个人没有,你打赢他,我便告诉你角姑娘的身份,说不准还能帮你从中说和。”
方多病眼睛一亮,便去找笛飞声单挑……单方面挨打。
角丽谯就是在这时候叫他的。
不知咋的,李莲花觉得自己的名字从她口中说出来,有些别样的意味。
除此之外,还有些心虚。
刚才他虽是敷衍方小宝,但也的确说了要帮他从中说和。
想到他与角丽谯已经有了夫妻之实,这种话实在不应该。
好在是方小宝,比较笨,可以反悔。
角丽谯此时站在莲花楼二楼,他抬头看过去,“角姑娘,怎么了?”
角丽谯指指点点:“你真应当修修你这楼,四面都透风,连门都透风,墙上也有缝,有窗户还不糊纸,阳台又关不严实。”
李莲花面露尴尬。
不知怎的,他有些幻视心爱的姑娘看到自己陋室时的场景,自卑又开始如杂草一般,从心底深处往外冒。
黄莺嘴毒,率先开麦:“也不知道宫主看上你什么了,弱不禁风一男的,家产就一破屋,和一条狗,最值钱的或许就是那几匹马,马儿还得整天拉这破屋,怕已经累出病了。”
红绡很是赞同黄莺的话,但还是轻咳一声,用眼神让黄莺适可而止。
到底是宫主选中的人。
李莲花轻咳,倒也不介意黄莺的话,他这人说脸皮厚也厚,除了觉得这莲花楼配不上角丽谯外,别人说啥他都如过耳云烟。
他踩着楼梯上去:“是应该修建一下,其实若是大雨,我一般找客栈住。”
角丽谯瞥他:“主要你自己因为碧茶之毒有寒症,我可心疼你晚上睡觉冷。还有这坐的都是条凳,唉,你买张椅子吧,对自己好点。”
嘴里说好话这一招,角丽谯向来很会。
而很显然,只是嘴上说的心疼,就已经让某人动容。
李莲花沉默,看着角丽谯,神色有些怔忪。
孑然一身许久,就算还是李相夷时,也没人这么说过。
毕竟李相夷天下第一,落不到别人心疼。
他垂眸,嘴角轻勾,开口时,语气多了丝温柔:“我明白了。”
他打量着这莲花楼,再看看站在那里,就满室生香的女人。
这里的确配不上她。
他合计了一下自己的银子,嗯,真就碎银几两,修不了楼。
他心里生出了几分赚银子的急迫感。
尤其是瞥到角丽谯的腹部,想起她之前说的孩子……
养孩子好像挺费银钱。
要不,干脆劫富济贫?
救济一下他这个贫民。
角丽谯见他发呆,也没多问什么,摊开手:“银子。”
李莲花从自己放银子的匣子里,把所有银子都拿了出来,放进钱袋后将钱袋递给她。
这才问:“怎么了?”
又轻咳一声,尴尬道:“这点银子不够修楼的。”
“谁说这是修楼的。”角丽谯从二楼将银子丢给红绡,“红绡,去买点食材,中午做顿好的。记住,要买莲藕,我夫君爱吃。”
红绡骑上马,就直接往市集去——此时莲花楼停在郊外。
红绡离开,角丽谯就看见不远处笛飞声正和方多病在比试。
说是比试,其实就是方多病单方面被揍。
不过笛飞声还算有分寸,没有伤及方多病的性命。
而方多病也十分执着,鼻血都被打出来了,还不服输。
少年便是如此。
江湖之所以那么多传奇,也正是因为有这些少年存在。
风吹得有些大,晚上似乎会下雨。
李莲花走到他身边,“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莲藕?”
“猜的。”角丽谯像是没发现他的疑心,只拉住他的手,当玩具把玩。
他手细白修长,那些曾经练剑生出的茧子已经淡了许多。
十年没怎么握剑的手。
想到这里,就不免厌恶起四顾门那些人。
当初比武,笛飞声和李莲花一起坠入海中。
金鸳盟掘海三尺,也要找到笛飞声。
而四顾门直接宣布李相夷已死,除了陆剑池,竟无一人坚持寻找他。
是笛飞声的令牌,有人以命相护,他一出关,就物归原主。
而李莲花的令牌,却要亲手当掉换银子。
最后还是李莲花自己倾家荡产赎回的令牌,让人转交回了四顾门。
笛飞声、展云飞一眼认出李莲花,四顾门的人认不出就算了,还用会让李莲花过敏的花生粥来试探。
哇!
好一群没良心的贱种。
“李莲花。”角丽谯看他。
“怎么了?”李莲花看着她纤长莹白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
心里感叹她手有些小。
“我想灭了四顾门,哦,四顾门没了,现在就一个百川院。。”
李莲花猛地一震,拧眉看她:“怎么突然这么想?”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心疼你。”角丽谯抬手去抚摸他的脸,心里毫无波动地说着哄骗男人的话,偏偏这些话细细一品,也没作假。
李莲花明白,角丽谯有灭了百川院的实力。
且不提她本身那强悍的内力,就是她手下那两个侍女,就实在厉害。
他道:“我没事啊,你别看我现在武功就剩下一成,其实我这十年,挺自由自在的,百川院没做错什么。”
角丽谯将他的手放在面上,“你总是这样心软,所以才会被我拿捏。”
“这不是好事吗?我的福气。”李莲花进步神速,如今已经会自我安慰了。
角丽谯指着不远处的笛飞声。
对方单手持刀,衣袂翩飞,一副江湖冷面侠客。
“你与他当初一同坠海,他是被手下找到,拼命守护。而你是自己走回了四顾门。”
李莲花面上笑容淡了几分,垂眸时声音很轻,“海面太广,他们找不到我很正常。”
“是吗?”角丽谯冷笑,眼中闪过冷意,她本就是个疯批,也没在李莲花面前隐藏的必要。
相反,她要让李莲花切实明白她有多疯,才能让他不敢去死。
成为束缚她的锁链,这是她为李莲花选择的宿命。
“歃血为盟的兄弟给你下毒,让你一着落败,险些身死。让你失去身份,无家可归,
相伴多年的爱人离你而去,你可知,那乔婉娩与肖紫矜打得火热,怕是不久后就要成婚,
天下谁人不说一句你乃大侠,就算是笛飞声这样宿敌也会说只是桀骜不驯,冷血无情与你无缘。
可四顾门那些恶心玩意儿,却要说你争强好胜,傲慢自负。”
“李莲花,你当真无怨?!”
当真会不怨吗?
可那些观众为他不忿,为他多舛的命运而哭泣。
是他们让这世界的天道,都不得不寻求拯救李莲花的方法。
他自己不怨。
却有千千万万人为他而怨。
一字一句,宛若刀剑,将李莲花那颗已经千疮百孔的心脏刺得流血生疼。
他勉强一笑,只是笑容实在是虚弱可怜。
“人非圣贤,我也不是。曾经我怨过、恨过,可说实话,现在这些不重要。所以……”
李莲花摸了摸角丽谯的头,眼神很温柔。
在这一刻,角丽谯明确的感受到,李莲花紧闭的心,为她而开了一扇窗。
“角姑娘,别为我伤心,也别因为我而手染鲜血,人不能囿于过去。”
呵。
角丽谯险些冷笑出声,却又笑不出。
因为她真的确信,李莲花没有撒谎,他真的不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