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的终点，就是死亡，你还要不要帮？”
房间一时安静下来，像是空气都停了一瞬。
琳梵轻叹了口气，靠在椅子后背上：“……那我更要帮。”
“如果她的终点就是死亡，那至少我得搞清楚她到底看见了什么，碰到了什么，为了什么连命都不顾。”
她站起身：“活着的人，总得记住死者为什么死。”
“否则下一个追进去的，就是我们自己了。”
林岚看着她，终于沉默了一瞬，过了几秒，她忽然笑了一声，轻飘飘地：
“……你还依旧是那么的…麻烦。”
琳梵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虽然也就过了快一年了，可她总感觉自己完全不怎么在乎林岚的评价。
林岚挥了挥手：“行吧行吧，你自己找个合适的时间，跟她聊聊。如果她真的还剩下一点点没被梦吃掉的东西，你也许能听见她留下的声音。”
她顿了顿，又像是随口一问：“不过你确定？你一脚踩进去，可就不是『旁观』了。”
“我从来都没想过去当个旁观者。”琳梵从椅子上起身，拍了拍衣角，“更何况，梦境这个抽象的概念，如果真的能得到一个答案呢？你就不好奇？”
林岚看了她几秒，没再说话，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随手翻开一本文件，似乎对这场对话失去了兴趣。
但他手边的那个通讯器，屏幕微亮了一下，下一秒便熄灭了。
她将权限放开了…
……
琳梵回到宿舍，没打算多问，她推门进来，屋里一片静谧。
周璃蜷缩着，侧卧在床边的一堆毛毯中，额头还挂着些未干的血迹，呼吸却平稳了些，像是暂时沉入了梦境，她终于睡了。
琳梵没动她，只悄悄将窗帘拉了些，随后走到桌前。
那一堆杂乱的草稿纸还堆在那里，纸边被揉皱得起了毛边，墨迹浓淡不一，有的甚至还混着血指印。
她坐下，翻开一页。
栎不知何时出现，跳上她的腿，缓缓蜷成一团，却睁着眼看着纸上的字：『……你确定你能看懂她这些？她写的好像根本不是给人类读的。』
琳梵没接话，只是皱着眉继续读。
有一页写着：
【梦境的起源，是思维与残响的耦合。非具象的念头形成了最初的模糊边缘，随后由情绪塑形，具象化、反馈化，最后成为『梦』。】
【我们无法判断梦是如何开始的，但我们可以确认：梦的边界不是『终点』，而是『结构的薄弱带』。在边界上，世界变得不稳定，情绪开始自我增殖，意识逐渐漂移……如果有人能将那个边界推开——理论上，就能将梦中之人带入现实。」
琳梵顿了顿，眼神缓缓凝住。
下一页，字迹变得潦草，几乎像是在极度焦躁的状态下写出来的：
【他确实回应了我。】
【不是幻觉。他确实存在。我用我的梦重塑了他，我给了他名字、情绪、形体，甚至记忆。他开始在梦里走动，开始说话……他……笑了。那不是梦，这是一个被具象化的个体。】
【只差最后一步。只要我能触碰到『那个点』，就能让他……出现。】
琳梵翻到最后一张，纸上画着像是一段边缘图像的草图，极为扭曲混乱，仿佛某种格式崩坏的影像，其中一行细字写着：
【雪花屏……像是碎掉的网……梦境在那一刻『退散』……不属于这里的部分被弹了出去……】
她看了许久，指尖轻轻滑过那些潦草的痕迹。
“……她到底看到了什么东西？”她喃喃。
『可能比你看到的还多。』栎歪着脑袋，『她的绪量波动太紊乱了，不是寻常情绪能撑到这个地步的。』
『而且，她不是在梦里「找人」…』它顿了顿，『……她是在造人。』琳梵收回手，眉心轻蹙。
桌上还有一些拆开的注射器，空瓶子，记录仪的碎壳，以及几条指尖染红的布条。周璃是真的在用自己的身体做实验。
“这都什么疯劲儿……”她低声。
栎轻轻用尾巴扫了一下她的手腕：『你也不要一副清醒样子，别以为我不知道。』
“怎么？”
『你上次不是也和碎黯晶「对话」了吗？别跟我说祂真的只是给你讲了个故事。』
琳梵指尖一顿。
她低头看了栎一眼：“……别在我脑子里瞎翻腾。”
『但你没否认。』栎眯起眼，耳朵轻轻抖了抖，『我都能感觉到你回来的那晚身上有点不一样。』
『你最近的梦……更清晰了，不对吗？』
琳梵没有回应，只是轻轻合上那一摞草稿，眼神沉下去几分。
她脑子里闪过那个在梦境尽头飘散的、轻轻碎裂的光影，还有那个声音：『记录者……你愿意听吗？』
她轻轻抿唇，没有说话。
栎没再追问，只在她腿上窝得更紧了些：『……周璃留下的这些草稿，你要拿去给谁？』
琳梵声音很轻：“我自己先看。”
她摸了摸那一摞厚厚的纸，像是在做决定：“我想知道她到底看到了什么。”
栎不太爽的拍了她一下：『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触碰人家的实验结果？你好意思呢？』
琳梵微微一愣，低头看着栎，轻轻叹了口气：“栎，你知道我不是个什么好人吧？这也是更近真相的一个线索，我必须得弄清楚。”
栎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明显不满意：『弄清楚什么？她已经在自我毁灭的边缘了，碰她的东西，结果到底是什么，你都能猜得出。』
琳梵没有回答，反倒低下头看了看周璃桌上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录，“周璃运用了太多的绪量在这一件事上，如果最后没有一点进步或者实质性作用，我认为这更浪费。”
栎叹了口气，半真半假的说：『你以为这仅仅是看个实验结果那么简单？你真的要搞清楚？你别成为下一个她了。』
琳梵看着栎的眼睛，心里有些犹豫，但最后她还是点了点头：“这也是一个机会，不对吗？”
栎叹了口气，跳下琳梵的腿，绕了圈：“你真是个麻烦。”
“你不帮我，那我就自己来。”琳梵说完这句话，便伸手去拿起桌上的一本书，随便翻了翻，然后将那本书放回一旁，站了起来。
她走到周璃的床边，凝视着她依旧蜷缩着的身影，轻轻吸了口气。她不再多想，只是将手按在周璃的头顶，准备用共享梦境的方式，去感知她的内心。
栎看着她的动作，眉头微挑：『别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