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身被剩余的剑光包裹着,拖着覆了满船的绿色,继续向着深海潜去。
船舱中,保持静坐,侧首望向窗外这个姿势已有许久的人,终于动了。
只见她搭在身旁剑柄上的手指,最先轻轻颤动了一下。
随后宝华船外剩余的那些剑光,便像是受到吸引一般,齐齐朝她身旁涌来。
船舱内坐着的人见状一惊,徐真人下意识想要催动石莲抵挡。
才刚抬起手,便被沈怀琢一把扣住了手腕。
“沈……”徐真人张了张口,又被一团灵气堵住了嘴巴。
不过这时他也看了出来,那被剑气袭去的身影,不需旁人相助,他方才反倒是差点好心办了坏事。
…
一道道剑光涌来,环绕在郁岚清周身,仿佛形成一个由剑气组成的茧一般,将她包裹在内。
她握紧青鸿剑的剑柄,脑海中不断闪过方才涌入识海中,那两部剑法里出现的招式,旋即周身的“剑茧”开始消融,化作一道道柔和的剑气,被她纳入自己张开的剑势当中。
她竟收服了这些剑气。
回过神来,郁岚清心中亦浮现出几分惊讶。
随即,注意到船舱中所有人都看向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问:“我没想到方才突然顿悟……过去了多久?”
“不到半个时辰。”徐凤仪回答,眼底带着几分羡慕。
好一个“没想到”,郁道友的天赋果然强到令人发指!
她也好想一不小心,就突然顿悟一下子啊!
谁会不想?
一双双羡慕的眼睛看向郁岚清,就连土豆都眼巴巴地探出脑袋。
它倒是没想像小祖宗一样,看到剑气就顿悟,但它想……要是能一吃到美味的食物就顿悟,该有多好啊?
那它一定要一天多吃上几顿,再叫祖宗多掏些灵石,将整个修真界的山珍海味都搜集到眼前来,边吃边增长修为,想想就很快活!
不同于其他羡慕的眼神,沈怀琢看向自己徒儿的目光中盛满骄傲与自豪,还有几分不同于见到徒弟长进时欣慰的欣赏。
他的徒儿,悟性非凡,上一次与常长老比剑,便领悟了剑势,这一次仅仅看苍峘老儿挥出一剑,又有颇多收获。
这样的悟性就算放在九天上,也少有人及。
比大部分生而就在九天上的仙神都强上许多!
为徒弟感到骄傲之余,他也不禁想到,还是要快些把苍峘老儿从那个地方弄出来。
别的不说,至少那老儿的剑使得,比如今玄天剑宗里的剑修都好上许多。
仅仅是一剑,就能让徒弟有所收获。
要是天天让他在自家小徒弟面前练剑,又或是与徒儿交手切磋上几个回合,不敢想象徒儿会有多么大的进步!
看到师尊望向自己,双眼放光,满是欣慰的样子,郁岚清心下亦有几分欣喜。
她沉醉于这种每每自己有所提升,师尊为她感到高兴的时刻。
但她此刻清楚,这点小小的提升,还远远不够。
想要追上师尊的脚步,成长到能够与师尊并肩,或是保护师尊的高度,她必须更加勤勉,更加努力。
想要追上师尊的脚步……至少,她得先追上师祖的脚步才行吧?
这般一想,郁岚清不禁对识海里新得的那两部剑法蠢蠢欲动起来。
一见徒弟手指叩紧剑柄,沈怀琢便猜到了她的心思,“徒儿,路上还有一阵,没旁的事,你可研读剑法。”
“是!”郁岚清应了一声,立即将意识沉入识海,率先钻研起那部《玄天剑法》。
师祖方才使出的那一剑,便是玄天剑法中的第三式,流风破云。
从结束顿悟,到重新沉静心神开始钻研剑法,只过去短短几息。
这般刻苦的精神,实属船舱内众人平生仅见。
徐凤仪与徐擒虎对视一眼,现在他们没那么羡慕了。
将他们宗门所有师兄妹全都绑在一起,耗费在修炼上的时间,也没有郁道友一个人多。
难怪人家郁道友修行进步的快,天赋与努力果然缺一不可!
“咦,司徒道友你在作甚……”金邈注意到司徒渺悄悄拿起了罗盘。
“嘘。”司徒渺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指指自己身前的罗盘,小声道:“我想算算,郁道友会不会是修真界下一个飞升之人。”为郁道友卜算,何尝又不是演练推演之术?一看到郁道友刻苦修行,她便也涌出源源不断的动力!
沈怀琢闻言,投去一道“有眼光”的眼神。
金邈则在边上长舒了一口气,感慨道:“幸好我兄长不在这里。”
见周围人疑惑看向自己,他解释道:“我兄长若是见到郁道友天赋这么好,还修行这么刻苦,怕不是会天天将我关在静室里勤学苦练……”
徐真人看了一眼他那头烧焦后又短了许多的头发,很想说上一句,“你只要告诉兄长修炼得生无可恋,看破红尘,便能让他放弃看管你苦修。”
不过想想自己那吃了生发散还稀疏无比的头顶,他决定将这句话吞在肚子里,不说出口。
都说一个人努力,会带动一群人。此刻也正是如此。
失去剑光推动,宝华船重新由阵盘催动,开始自深海向海面上浮去。
徐凤仪与徐擒虎开始温养各自的宝莲。
原本金邈已经备出来一套马吊牌了,看到身旁司徒渺开始研读起一部签文注解,又默默收了回去。
转而单手结印,练习起土系术法的催动。
他不练还好,一练,竟是不知从哪搅合出一团污泥,与先前那些绿油油的碎屑一起附着在船身上面。
若是当初指着金邈鼻子骂的胖老头,再看见宝华船现在的模样,肯定认不出来。
不过也好在他们此刻乘的是宝华船,而非沈怀琢先前那艘宝船,不然被糊了这么一层脏污,金邈肯定没法再好端端坐在这里。
船舱内寂静无声。
土豆左看右看,见众人各自都有自己的事情忙碌,就连祖宗此刻都捧着张地图。
眼珠一转,便传音道:“我也想去海中练习控水之法。”
沈怀琢没有管它。
它嗖的一下窜了出去。
至于到底是练习控水,还是在海中捕捉肉质鲜嫩的鱼儿,那就只有它自己知道了。
…
宝华船渐渐浮出水面。
天还亮着,远处已能隐约看到陆地的轮廓。
苍峘老儿这一剑,方向找得极准,竟将他们一下子送到了临近北洲的海域,为渡海节省了不少时间。
沈怀琢心里难得夸了句“够意思”,下一瞬,注意到宝华船不堪入目的外壳,又感到眼前一黑。
金邈那小子也不知是如何练习的术法,竟将宝华船外面糊上了一层又一层泥壳。
若只是如此,倒也罢了。偏偏泥壳上还夹杂着先前的海草碎屑,以及海底各种杂尘。
只看一眼,就让不喜污浊之物的沈怀琢,忍不住闭上双眼。
要不是徒弟正在研读剑法,距离岸边也没剩下多少路,他绝不会在这船中多坐一瞬。
就在这时,海岸方向,响起阵阵惊呼。
一张巨网朝着宝华船所在的方向飞了过来。
那网并无灵气波动,却抛得极其精准,整艘船瞬间被网罩住。
正往阵盘里添加灵石的金邈,注意到外面这一变故,惊得一个手滑,多倒了上百枚灵石上去。
船身猛地向前一窜。
与此同时,海面上冒出数道身影,为首一人面色沉着,满脸警惕地指着被罩住的宝华船,大声喝道:
“哪里来的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