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认亲
过了正月十五，陆秉谦突然接到来自京城的紧急命令，别说自己的生日了，就是给孟初筱准备的生日也顾不上了。
下车将手镯塞给孟初筱，就急匆匆的离开了。
不过，孟初筱生日那天，特意打回来电话祝福。
二月底，天气逐渐暖和起来，乡亲们才陆陆续续走出家门。
孟初筱瞅准一个时机，带上一些礼品前往许组长家，和他谈起康小光的事情。
康小光家庭成分不好，且尚未成年，对于这类情况，组织上并没有特殊的安排，康小光和大家一样挣工分。
但像他这种孤家寡人的孩子，常常不太安分。康小光就是如此，宁愿四处闲逛，也不愿下地干活，进出公安局就跟回自己家似的随意。
好在这孩子还有个优点，就是孝顺。如今他爷爷不在了，大家都担心康小光以后无人管教，会走上歪路，到时候不仅抹黑公社，对孟初筱自己也可能产生不良影响。
所以孟初筱前来向许组长说明情况后，许组长心里其实挺高兴，但故意面露难色地说道：“这种事情以前没碰到过，关键得看芦市那边的公安局愿不愿意接收。”
孟初筱心里清楚，当下户口变动困难重重，无论去哪儿都需要相关证件。不过陆秉谦说过，他在芦市公安局有认识的人，这事可以想办法解决。
于是孟初筱听许组长的意思，只要芦市那边没问题，他这边自然也不会有阻碍。孟初筱又悄悄塞了个红包，这才告辞离开。
她刚回到村里，慕首长的警卫员就来找她。孟初筱便直接跟着警卫员前往慕家。
慕首长、周迎秋和慕念都在。见到孟初筱，周迎秋赶忙站起身热情招呼：“初筱，快过来，坐到奶奶这儿来。”
孟初筱没有推辞，走过去坐在周迎秋身旁。
周迎秋拉着孟初筱的手，笑容满面地说：“初筱啊，这几天天气暖和了，你爷爷也跟气象局了解过，未来一段时间天气都不错，咱们明天就出发去你家，你觉得咋样？”
对孟初筱来说，什么时候出发都行，于是点头表示同意。
中午时分，周迎秋执意要留孟初筱吃饭。但因为林晚晴也在，孟初筱婉拒了。
离开慕家后，孟初筱前往尚老住处，先是给家里打电话。
孟家虽然没装电话，但厂里有。孟初筱拨通电话后，对方让她稍等五分钟，再打过去时，接电话的正是孟光明。
孟光明激动不已，过年前闺女就给他打过电话，过年后又打了几次，现在又接到闺女电话，他整个人兴奋得不行。
闺女打电话说明着什么？说明闺女心里想着他、念着他呢！
果然还是养闺女贴心，哪像那几个臭小子，就知道压榨他，从不懂得关心他。
“初筱啊，这都快到饭点了，你吃饭了没？准备吃啥呀？可别饿着自己，想吃啥就买，要是没有就跟爹说，爹回头给你寄过去。”孟光明关切的话语如连珠炮般传来。
孟初筱感受着父亲扑面而来的关爱，心里暖融融的，笑着说道：“爹，我啥都不缺。打电话是想跟您说，我明天回家一趟。”
一听闺女要回家，孟光明激动万分，但随即又紧张起来，急忙问道：“初筱，是不是出啥事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告诉爹，爹现在就买车票过去接你！”
听出父亲语气中的焦急，孟初筱赶忙安抚道：“不是的爹，是有其他事情。”
“啥事情呀，快跟爹说，别让爹着急。”孟光明催促道。
孟初筱思索片刻，最终说道：“爹，前段时间有人跟我说，您可能不是爷爷奶奶亲生的。所以我这次回去，可能会给您带个亲生父母回来。”
孟光明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你这孩子，说啥胡话呢。”
孟初筱笑了笑，她就知道父亲不会轻易相信。
“总之，爹，我明天就回去，坐军区的车，大概两天后到。您就只管安心上班，其他的不用操心。”
孟光明又愣了一下，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您觉得我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吗？”
“可……可我真是你爷爷奶奶亲生的呀！”孟光明说话都结巴了。
“所以我也觉得他们可能弄错了，不过他们思子心切，非要去确认一下，我也没办法。”
孟光明听她这么一说，这才松了口气，说道：“理解理解，谁家孩子丢了能不着急嘛。那就让他们过来，爹就当他们是你的朋友，肯定好好招待。”
孟初筱听父亲这语气，就知道他压根没怀疑自己的身世。其实别说父亲了，若不是文件是中央调查的，慕首长和老首长又如此笃定，连陆秉谦也深信不疑，她自己都难以相信。
“行，那我挂了啊！”
孟初筱挂了电话，又给陆秉谦打了过去。一直等到下午，陆秉谦才回电。
陆秉谦一听他们明天就出发，犹豫了一下说道：“我这边还有些事没处理完，让首长他们在你家多待几天，我尽快赶回去。”
“也不用太着急，咱们定亲的事，啥时候都行。”
陆秉谦心里明白，这亲要是认了，岳父岳母和小舅子们肯定会来东北。
听初筱之前的意思，她对现在的爷爷奶奶以及外公外婆感情深厚。他知道初筱肯定希望定亲的时候，所有亲人都能在场，所以觉得还是趁这次机会回去定亲比较好。
于是说道：“我很快就能处理好，咱们就趁着这个好时机把亲定了。”
孟初筱明白陆秉谦的心意，心里甜丝丝的，接着又说起康小光的事。
“这事儿好办，等爷爷他们拿到回城通知，让许组长开个证明，然后到这边我托人办理就行。”陆秉谦说道。
孟初筱一听如此简单，便放下心来。
孟光明得知闺女要回来，满心欢喜。回到家就对向迎春说道：“这两天你找机会多买点肉，上次去闺女那带回来的山货不是还有嘛，她喜欢吃肉酱，你多做点。”
向迎春还以为是要给孟初筱寄过去，点头说道：“行，我明天就去找同事换点，赶紧做了，你给初筱寄过去。还有这两个月的钱，也一起寄过去，别让孩子在东北受苦。”
孟光明笑着说：“不用寄不用寄，闺女说想我了，过两天就回来。”
向迎春愣住了，惊喜地问道：“你说啥？初筱过两天回来？”
刚进门的孟宜民和孟宜安兄弟俩，脸上也瞬间满是欣喜。
孟宜盛一下子窜到孟光明跟前，摇晃着他说道：“爹，你是说二姐要回来？”
孟光明看着一个个欣喜的眼神，用力点点头，说道：“今天你二姐给我打电话了，说明天坐军区的车回来，两天后就到。”
其他人顿时开心起来，向迎春说道：“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明天想办法再跟同事换点肉票、面票，对了，还有布票。等初筱回来，看她喜欢啥，就去人民商场给她买。”
孟宜民也点头说道：“我明天就和同事去换，把我的票都换成布票，二妹喜欢漂亮衣服。妈，你多换点肉票就行。”
听到肉票，孟宜盛瞬间乐开了花，还是二姐在家好啊！
二姐不在家，十天半月都吃不上一顿肉，二姐回来以后，肯定每天都能吃到肉，他满心期待二姐快点回来。
孟宜安挑了挑眉，问道：“二姐有说她回来干啥吗？”
孟光明当作玩笑说道：“你二姐说她给我找了个亲生爹妈，回来给我认亲呢。你们说可笑不，居然有军区的人说我是他儿子。”
其他人也都当成笑话，向迎春笑着说：“我听说过，那些当兵的，以前为了百姓和革命，顾不上亲人孩子，吃了不少苦。所以现在有点线索，就都信以为真。不过正好能让初筱回来看看咱们，这孩子走了半年多了，也不知道是胖了瘦了，黑了还是白了。”
“咱们初筱现在变白了，可漂亮了。我不是跟你们说过嘛，去军区第一眼我都没认出那是咱闺女。”孟光明又和大家说起之前去军区的事。
孟宜安则认真地看着孟光明，挑着眉头思索，眼神忽明忽暗。
二月土地尚未完全解冻，陶国耀向生产队请了假，与孟初筱一同乘坐军区的车踏上归乡之路。
考虑到归期不定，孟初筱决定把小彤和小霁留在陆老爷子身边。万一自己赶不回来，就让陆老爷子在临行前把小彤托付给刘香兰照料。
为确保两位首长的安全并方便行程安排，军区特意调配了六辆车，一路上畅通无阻，因此，他们抵达县城后，先在招待所稍作休息。
出于尊重，慕首长和周迎秋没有径直去找孟光明，而是让孟初筱带着他们前往家属院，拜访孟爷爷和孟奶奶。
家属院的人们对孟初筱很熟悉，这两天听孟光明说孟初筱要回来，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她。大家热情打过招呼后，便让军区的车队开进了院子。
孟爷爷和奶奶住在筒子楼里，周迎秋的腿虽说能行走，但长时间上楼仍会感到不适。孟初筱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稍作停歇后，才来到爷爷奶奶家门口。
这天并非周末，这个时间点家里只有孟爷爷和孟奶奶。听到敲门声，孟奶奶打开门。
“奶奶！”孟初筱清脆的声音响起。
孟奶奶看到门外的孙女，惊喜万分，“哎呀，小乖乖，你居然真回来了，你爹还真没瞎说。快进来，快进来，可把奶奶想死咯！”说着便伸手要拉孟初筱进屋。
孟初筱走上前，亲昵地挽着孟奶奶的胳膊，看向身后的慕首长、周迎秋、慕念和沐逸城，介绍道：“这是丰田村旁边军区的几位首长。”
孟奶奶一听，赶忙热情地笑着说：“原来是几位首长呀，快快进屋。我听初晓她爹说过，闺女在军区没少受各位首长照顾，真是太感谢了。。”说完，便急忙朝屋里喊道：“老头子，快出来，初晓回来了，还带了军区的首长呢！”
孟奶奶一边招呼众人进屋，一边就瞧见一位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同志直直地盯着她，眼中含泪。孟奶奶看着对方，觉得有些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正准备开口招呼，就听到那女同志嘴角颤抖，声音带着哭腔，磕磕绊绊地叫道：“大丫姐……”
王大丫愣了一下，已经好多年没人这么叫她了。她又仔细打量对方，诧异问道：“老姐妹，你认识我呀？我这年纪大咯，记性不好，好多以前的人都记不得了。”
周迎秋满脸惊喜，泪水止不住地流，说道：“四十年前，在孟家沟外，咱们见过一面。”
听到这话，孟奶奶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震惊与难以置信。她揉了揉眼睛，又认真端详周迎秋，这才不太确定地问道：“你是周同志？”
周迎秋一边擦着泪水，一边用力点头：“大丫姐，是我，就是我呀！”
孟奶奶看着如此激动的周迎秋，一时有些无措，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这时，孟爷爷从屋里走出来，原本看到孙女回来满心欢喜，可瞧见门口一个又哭又笑的女同志，不禁满脸诧异，问道：“这是咋回事啊？”
孟初筱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自己真的是首长的孙女无疑了，只能说道：“咱们进来说吧！”
说着，孟初筱先扶着有些发呆的孟奶奶坐到一旁的沙发上，又扶着仍哭泣不止的周迎秋也到沙发处坐下。
周迎秋刚坐下，便一把拉住孟奶奶的手，看着她说道：“大丫姐，谢谢你，谢谢你把光明抚养长大，还让他结婚生子。”
孟奶奶见她一直哭，赶忙说道：“你……你别哭呀，你把孩子交给我，我照顾孩子也是应该的。而且光明这孩子从小就懂事，没让我怎么操心。”
孟爷爷听到老伴这话，总算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原来这两位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军人，竟是光明的亲生父母。他不禁看了孙女一眼，这么大的事，居然也不提前给他们透个气，就这么直接把人领进来了。
孟初筱察觉到孟爷爷的眼神，只能干笑着说道：“爷爷，我也没想到这事居然是真的呀。谁能想到我爸不是您亲生的呢？”
慕首长向前一步，拉住孟爷爷的手说道：“孟大哥，谢谢你，谢谢你和大丫嫂子将光明养大成人，让我能有个儿子为我养老送终。”
孟爷爷……他此刻想说这是他亲儿子，似乎都来不及了。看着对方头发花白，抹着眼泪，孟爷爷张了张嘴，最后说道：“咱们都不是外人，快坐下。”说完，看向孟初筱问道：“初晓，你爹知道这事不？”
孟初筱先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见孟爷爷瞪着她，赶忙解释道：“我给我爹提过一嘴，不过我感觉他没相信。”
听到这话，孟爷爷心里倒是舒畅了些，不愧是自己养大的儿子，还挺有主见。
“你去给你爹打个电话，或者干脆把他叫回来！”孟爷爷吩咐道。
孟初筱应了一声，决定去厂里找父亲。
慕意成想要跟着去，孟初筱拒绝道：“你在这儿坐着，我自己去就行。”
孟光明看到闺女来找自己，那惊喜劲儿，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了，“初筱，你回来啦，爹还以为你明天才到呢！本来正打算明天请假在家等你呢。”
“路上比较顺，所以就回来得早了。爹，爷爷让你回去。”孟初筱说道。
孟光明完全沉浸在闺女归来的喜悦中，压根没细想这个时候老爷子叫他回去干嘛，就开心地说道：“成，你等着，我去跟厂长说一声。”
孟初筱点点头，在外面等着。等父亲跟厂长打完招呼，父女俩一边走一边聊，很快就回到了家属院。
孟光明满心欢喜地带着闺女回来，见家门半掩着，直接推门而入，“爹，你找我是不是说初筱回来，咱们去……”
“去国英饭店”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就看到一屋子的人都盯着他。其中还有两位与他爹娘年纪相仿、身着军装的老人，他这才想起孟初筱之前说老首长觉得他是其儿子的事，不过之前没太在意，此时便笑着打招呼道：“原来还有客人呀！”
话音刚落，就见那位和孟奶奶坐在一块儿、头发花白的老人一下子泪流满面，激动地看着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孟光明被老人这般激动的模样镇住了，看着老人流泪，心中莫名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他只当自己心软，疑惑又不解地看向闺女，随后见老人停在自己跟前，问道：“婶子，你这是……”
他的话还没问完，就被老人接下来的举动惊住了。只见老人直接将他紧紧抱在怀里，眼泪簌簌地落在他的衣服上，哭着喊道：“光明，光明，我是你娘啊。我是你亲娘，我的光明，我们终于找到你了！”
孟光明整个人都懵了，他看看怀里哭泣的老妇人，又看看不远处同样抹着眼泪的孟奶奶，再看看孟爷爷和一旁激动不已的老军人，大脑一片空白。
突然，他想起闺女之前说过的话，顿时满脸尴尬，急忙拍着怀里的老人说道：“婶子，您别哭，您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我不可能是您儿子啊。”
慕首长看着与自己年轻时极为相像的孟光明，擦了擦眼泪，将自己以前的证件递过去，说道：“光明，你就是我的儿子，这是我以前的证件，你看看吧。”
孟光明一手扶着仍趴在自己怀里哭泣的老人，一手诧异接过证件，定睛一看，证件照片上的黑白影像与自己现在的照片竟有八成相似。他震惊不已，忙看向孟爷爷，问道：“爹、娘，这到底是咋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