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京对于这件事情,一直都记在心里,毕竟在曾经,他觉得那是温仪景要对他杀手最直接的一次。
那次,后来他小小发了一下脾气,还没来得及做太多,就发生了别的事情。
不过温仪景在事后也的确忙里抽闲亲手给他做了一件衣服弥补。
不过,这并不能代表这件事情就过去了。
“那次你以为我是要杀你?”温仪景无奈笑道。
她一直都知道萧玉京是个很谨慎的人,在这段婚姻里,高度敏感多疑。
只是当藏在暗处的心思全都被坦诚地暴露在空气里,她还是觉得有些诧异。
不开心倒是不至于的,终究还是心疼更多一些。
萧玉京看着她嗯了一声,“我以为是狼来了的故事。”
温仪景失笑出声,故作不悦,“原来我在你心里竟然是这样的模样,亏得我还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能对你好一些。”
她自以为收敛的热烈,却终究是险些将人灼伤。
萧玉京连忙抓住她抽回去的手,“是玉京不识好歹,夫人莫生气。”
“河边那次,怎么可能是想要故意引诱你放松警惕。”温仪景哪里会生气,耐心地解释那次的缘故。
“比起你沉默的隐忍,那次我更希望你能出声喊我一声,告诉我你觉得危险了,让我停下来。”温仪景其实对于这件事情,已经不太记得了。
毕竟随着他们之间的相处,萧玉京已经不再是那个什么都憋闷在心里,一个人难过的人。
只是回忆起当时,她却也能记得自己这样做的原因。
萧玉京心中自然是感动的,温仪景为他花费了许多心思。
回家的路上,两个人敞开心扉聊了很多。
本也是没有任何误会的夫妻二人,如今将话全都说开,心底里那些从不曾诉之于口的猜测也全都在相视一笑中烟消云散。
二人进了幽兰园,槐序等人第一眼见到的时候,便觉得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等二人回了房间,几个人都围到了长离身边,“这是,发生了什么?”
“是啊,夫人和公子看起来更亲近了。”素商纳闷地问。
明明出门的时候,公子脸色还不太好看呢。
“夫人拿出了和袁云川的和离书,以后就不再是太后娘娘了,明天袁青冥就会昭告天下。”长离笑着解释。
其实长离心里是有些不痛快的。
这件事情,虽然最后说起来是有利于自己夫人。
可是在那个场合上,仔细盘算一下,多少也有些夫人是被逼着又退了一步。
表面上的主动权,又落在了别人手里。
做着饭,素商听长离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心中也不算痛快,“袁家这老东西,还不死呢。”
“夫人心态比我们几个都好。”玄英笑着劝她们几个,“事情已经发生了,还是往好的方向去想。”
天下百姓凑一起,虽然是乌合之众,但各州的首领又不是蠢货。
若真是起了争端,为了他们的以后,那群人肯定也要掂量一下。
“袁家这事儿看似占了上风,可各种的将领难免不会觉得他们这是卸磨杀驴,即使有些人之前拼了命的想杀咱们夫人,可当夫人真的再次退一步,傻眼的,便该是他们了。”玄英分析道。
人心这种东西,最容易发生变故。
前一秒,还想杀温仪景,下一秒温仪景若真死了,便都要捶胸顿足说后悔了。
“对,如今郑家余孽的事情,可还没消停呢。”素商点头,“京郊大营也在觉晓手中,咱们也不是好惹的。”
“袁青冥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所以才将京郊大营交给觉晓?”槐序忍不住地猜测,“也算是弥补他心中对夫人的愧疚。”
她们心中也知道,袁青冥身为九州之主,也并非绝对的自由。
朝堂上,家族中,袁青冥顾忌得太多,想要的也很多,难免受制于人。
“人果然是不能太要脸,不然谁都觉得你好拿捏呢。”素商嗤笑一声。
曾经她为温首阳妥协了很多,可换来的只有得寸进尺,离开之后,她便懂了,有时候发疯才能更好更迅速地解决一些事。
……
“阿娘……”皇宫,众人都散去,楚寒英提及温仪景,一声阿娘出口,却又恍然觉得如今已经不合适了。
“挺好的,她本来也只想做温仪景,不喜欢扛着别人强行给她戴上的头衔。”袁青冥却很释然。
楚寒英一时间心中晦涩不已,袖中的手紧握成拳,不太确定地问袁青冥,“那以后逢年过节,如何走动?”
不再是母子,没了这层关系的牵绊,身份上又生出这么大的悬殊,走动起来,都显得陌生。
楚寒英不希望事情是自己想的那般。
“虽然名义上的称呼没了,可这么多年大家的情谊都还在。”袁青冥笑着揽住楚寒英的肩膀。
“你大着肚子,别为这件事情烦心了,该走动就走动,别人还能说你什么。”袁青冥明显是不觉得这是个问题。
“我只是担心师父会不会觉得有落差。”楚寒英迅速地换了称呼。
她不曾正式拜师温仪景,可往昔也一直都是称呼师父的。
最初,她还以为称呼一声阿娘或者婆母,她们之间关系会更亲近,却没想到,竟是背道而驰。
如今一切回到最初的模样,或许就是最好的安排。
她偏头看了一眼眼底带笑的袁青冥,担心地说,“师父之前说家里这老祖宗有猫腻,这人不能再留了。”
“老东西活了这么多年,也该够本了。”袁青冥笑着说,“人既然进了京,自然没有再让他离开的道理。”
楚寒英轻轻嗯了一声,“你做主就好。”
“在家族里,他一直压制我事小,可若真的为害百姓,却事大,这种人早死早安生。”袁青冥笑着说。
“是。”楚寒英笑了笑,再次转换了话题,“对了,瑶瑶那边回信了吗?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她怎么说?可是要回京一趟?”
毕竟和亲爹已经许多年不见了,袁清瑶真的就不想来见见吗?
“她对父亲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并没有回来的打算。”袁青冥道,“不回来也好,省得回来了看得闹心。”
楚寒英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今日忙了许久了,回去歇着吧。”将楚寒英送到寝殿门口,袁青冥便停了脚步。
“阿冥……”听着走远的脚步声,楚寒英突然回头喊道。
袁青冥脚步一顿,纳闷地回头看她,“怎么了?”
“我们会一直好好的吗?”楚寒英笑着问,“我们一起抚养我们的孩子,像现在一样,每天都能在一起,都有说不完的话,会吗?”
“会。”袁青冥点头,“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
……
“袁云川和言勤都被扣在宫中佛堂了,二人都被强行剃了头。”倚吟知道了温仪景卸下太后头衔的事情,特意来关心的她。
和他想的一样,温仪景并没有任何不开心。
但是他心中还是替温仪景觉得不值。
最初的时候,他强烈的提议,他去杀了那几个反对的人,由温仪景执掌大权。
可温仪景却否决了他的提议。
如今,一步步走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他不知道是对还是错。
“我去杀了袁青冥吧。”倚吟突然说道,“我总觉得这小子没安好心,不杀了他我心里不踏实。”
过去的这一年里,袁青冥的确算得上明君,可行事上总归是有些窝囊。
人若是跪久了,自己是站不起来的。
“到时候,请我们的人入京,大军围了京都城,那群老东西就算是千万个不愿意,也得跪着请你主持大局。”倚吟出主意道,说着说着,人都有些兴奋了起来。
萧玉京在旁边给倚吟倒了一杯茶,悠悠道,“我以为倚吟说得十分有道理。”
温仪景,“你也跟着他胡闹?”
倚吟第一次看萧玉京如此顺眼,催促地看向温仪景,“看吧,我们都这样觉得,你还在顾忌什么?”
“温仪景,你总不会是在乎身后名吧?到时候黄土一扬,你介意后世如何评说你?”倚吟不可置信地问。
就算是被后人说成乱臣贼子又如何?
活着的时候,痛快了,便够了。
美名也好,恶名也罢,都能千古留名。
“史书都是当权者写的。”萧玉京在旁边补充说。
以前他最担心温仪景要争权夺利,将他们萧家牵扯其中,如今,他却是第一个人支持。
若是不能将主动权握在手中,永远被动,太憋屈了。
“名声如何,生前死后我都不介意,可你们要想想,若真的发生政变,若是不能速战速决,百姓将会再次陷入水深火热。”温仪景瞪了萧玉京一眼。
“他不懂,你也不懂了?”温仪景问他。
萧玉京惭愧地垂了头。
他当然知道。
他只是见不得她总是被人欺负。
那群百姓其实什么都不懂。
当权者,谁能让他们安居乐业,他们便追随谁。
可一旦稳定下来,便又要反抗温仪景这个女子当权。
很容易被人煽动,极其没有自主意识。
他知道,自己这样想是错。
只是,从他对她生出私心的那一刻,便注定无法太过冷静公允地面对这些事。
曾经,他也是一心想要守护天下太平的人。
如今他依旧想要造福百姓,但是在此之前,他一定要想守护好温仪景才是。
“争权的最初,我是为了自己的私心,为了活着,为了体面。”温仪景深呼吸了一口气。
看向满脸不悦的倚吟。
她知道,经历了这么多,倚吟心中依旧是没有天下百姓的。
在倚吟的认知里,杀死敌人是最快解决事情的办法。
所有和她作对的人,无论好坏,只要她点头,倚吟都能拼尽全力将人击杀。
可萧玉京是不同,萧玉京从小接触的就是心怀天下。
她很开心,萧玉京将她放在首位,却又贪心地希望萧玉京能不忘初心。
“只是这一路走来,明明自己过得不算如意,却偏见不得这人间疾苦。”温仪景无奈笑道,“我知道,顾全大局,有时候会等同于委曲求全,只是,这件事情,在没有足够的把握之前,我并不想贸然动手。”
萧玉京理解地点头,即便他们是夫妻,有时候也做不到感同身受。
他没有处在她的位子上,无法彻底感受她内心的顾虑。
“都听你的就是了,你莫要太忧心,你不点头,我不会随意动手的。”倚吟无奈的妥协。
“不过我丑话也说前头,若是袁青冥敢再做对你不利的事,我可不管什么百姓安宁不安宁了。”倚吟又道。
“这话,萧玉京你也赞同的是不是?”倚吟问萧玉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