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晨曦微露,将窗帘的缝隙染上了一抹鱼肚白。
程新猛地睁开了眼,没有丝毫赖床的拖沓。
昨夜那个神秘的邀约和那段信息量巨大的录音。
在他脑海里盘旋了一夜,让他几乎没怎么睡踏实。
他起身,冰凉的自来水冲刷在脸上,驱散了最后的困意。
冲了个澡,换上一身崭新的深灰色西装,白色衬衫的领口挺括,领带系得一丝不苟。
镜中的男人,眼神锐利如鹰,下颌线条紧绷。
金茂大厦27层,天启律所……哼,倒要看看是谁在故弄玄虚。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程新拿起一看,屏幕上跳动着“苏沐”两个字。
“喂,苏沐。”
“周立国已经到了,就在你办公室门口等着呢。”
苏沐的声音带着兴奋。
“知道了,我马上到。”
程新挂断电话,抓起公文包。
大步流星地出了门。
新程律所的玻璃门锃亮,映照着程新匆匆的身影。
推开门,一眼便看到一个男人正背对着他,站在自己那间挂着“主任办公室”牌子的门前。
那块牌匾是程新特意定制的,紫檀木底。
上面是四个遒劲有力的烫金大字——“正大光明”。
似乎是听到了开门声,男人缓缓转过身。
程新目光一凝,暗自打量。
这应该就是周立国了。
看起来约莫四十出头的年纪,一身熨帖的黑色正装,身材挺拔,国字脸,浓眉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不怒自威。
透着一股军人般的刚毅和一身正气。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便有一种沉稳如山的气场。
“你好,我是程新。”
程新主动伸出手,脸上带着公式化的微笑。
周立国伸出手,与程新简单地一握。
力道沉稳,触之即分,没有多余的客套。
“周立国。”
言简意赅。
程新也不在意对方的冷淡,引着他进了办公室。
刚一落座,周立国便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份简历。
双手递了过来,直接放在程新的办公桌上。
“我的简历。”
程新挑了挑眉,这人行事风格倒是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
他拿起简历,快速浏览起来。
果然如苏沐调查的那样,履历堪称完美。
名校法学硕士,曾在国内顶尖律所担任高级合伙人多年,主攻劳动法领域,战绩斐然,几乎没有败绩。
更难得的是,简历上还附带了几份他经手的经典案例分析。
逻辑清晰,论证严密。
足见其深厚的专业功底。
“周律师的履历,非常出色。”
程新放下简历,抬头看向周立国。
虽说苏沐已经把这人查了个底掉,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
他清了清嗓子,象征性地问道。
“既然周律师主攻劳动法,那我就问几个相关的问题。比如,在处理劳资纠纷时,如果企业方利用格式合同中的模糊条款侵害劳动者权益,作为劳动者的代理律师,你会从哪些角度切入寻找突破口?”
周立国身体微微前倾,看着程新。
没有丝毫犹豫。
“首先,我会审查该格式条款是否违反了《劳动合同法》第二十六条关于劳动合同无效或部分无效的情形,特别是是否存在免除用人单位法定责任、排除劳动者权利的内容。其次,依据《合同法》第四十一条,对格式条款的理解发生争议的,应当按照通常理解予以解释,对格式条款有两种以上解释的,应当作出不利于提供格式条款一方的解释。我会着重收集证据,证明企业在签订合同时未尽到明确说明义务,或者该条款明显有违公平原则……”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不仅引经据典,还结合了实际案例中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分析得鞭辟入里。
程新听着,不由得暗暗点头。
这周立国,果然名不虚传,是个实打实的干将。
他又问了两个关于最新劳动法司法解释的适用问题。
周立国都对答如流,甚至还能举一反三,提出一些独到的见解。
“很好。”
程新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再次伸出手。
“周律师,我代表新程律所,正式欢迎你的加入!”
然而,这一次,周立国却没有像刚才那样伸出手。
只是静静地看着程新。
办公室内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的凝滞。
程新微微一怔,随即了然。
他收回手,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
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目光坦然地迎向周立国的审视。
“周律师。”
程新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
“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在我这里,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周立国目光锐利,像两把手术刀,想要剖开程新伪装的外表,直视他的内心。
他沉默片刻,终于开口。
“程律师,或者我该称呼你程老板?我很欣赏你的专业能力,也佩服你敢于挑战两大律所的勇气。但恕我直言,这一切的背后,你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他的问题激起层层涟漪。
“是名声鹊起,成为为民请命的英雄律师?还是借此积累资本,最终的目的依然是金钱?”
周立国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审视。
“你口口声声说的‘为普通人发声’,究竟是发自内心,还是仅仅是你撬动更大名利场的表面功夫?”
这番话不可谓不尖锐,几乎是把程新放在了审判席上。
程新看着周立国那双探究的眼睛,却没有丝毫被冒犯的恼怒。
他甚至轻轻笑了一下,从口袋里摸出烟盒。
弹出一根,叼在嘴里。
“啪嗒。”
打火机的火苗跳跃着,点燃了烟头。
一缕青烟袅袅升起,模糊了程新一部分的面容。
却让他的眼神显得更加深邃。
他深深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吐出烟雾。
烟雾在他和周立国之间弥漫开来,像一层薄纱。
“周律师,你这个问题,问得很好,也很直接。”
程新的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我要是真的一心只想要钱,何必费这么大劲,跟那两家庞然大物对着干?以我的能力,就算进不了天启,去其他任何一家大所,凭我的本事,三年之内爬到高级合伙人的位置,赚得盆满钵满,难道不是更轻松、更稳妥的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