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慧眼前一阵阵发黑,羞愤与刚刚拔毒的虚弱感让她摇摇欲坠。陶小仙那双清澈专注、仿佛只把她当作药人看待的眼睛,以及那几枚闪烁着寒光的金针,此刻比世间任何酷刑都让她惊恐。
桑布反应极快,迅速解下自己的紫色斗篷,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裹在南宫慧身上,堪堪遮住那一片惊心动魄的春光。
冰冷光滑的丝绸面料带来的片刻遮蔽感,给了几乎窒息的南宫慧一丝喘息之机。
“娘娘,安心休养。”
桑布的声音平静无波,但紫眸深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以及……对叶昆“艳福”的玩味。
“咳咳!”薇儿终于忍不住,红着脸冲叶昆啐了一口:“色胚!看傻了?!”她手忙脚乱地想给叶昆披点东西,却发现地上都是湿泥破布,只好狠狠瞪了他一眼。
叶昆这时才反应过来,捂着鼻子狼狈不堪地撑着地面站起来,感觉全身骨头都在呻吟,丹田更是如同被掏空又塞满,九幽毒晶吸饱了蚀心之毒后散发出的阴寒更是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他看着被紫色斗篷包裹、依旧浑身颤栗、眼神空洞羞愤的南宫慧,头大如斗。
比解蚀心之毒更难收拾的局面发生了……
“那个……”叶昆硬着头皮开口,嗓音因为脱力有点沙哑,“仙儿,赶紧给她固脉!朵朵,你看好她,别……想不开。”他最后一句说得有点没底气,毕竟刚刚才阻止了一次自杀。
“知道啦!”乌朵撇撇嘴,走到南宫慧身边蹲下,故意用天蚕丝在她眼前晃了晃,“老……南宫慧,你可别想不开哦。你现在要是死了,可就真说不清了。你想想,外面还有人呢,传出去皇后娘娘光着膀子被叶世子救了,然后羞愤自尽?啧啧,话本都不敢这么写。”
她这番“安慰”堪比火上浇油,南宫慧猛地回神,怨毒地剜了乌朵一眼,最后目光死死盯在叶昆身上,声音因为极致的羞辱和虚弱而破碎嘶哑:“叶……叶昆……今……今日之辱……本宫……永世……不忘……!”
“冤有头债有主啊娘娘!”叶昆揉着依旧作痛的小腹,苦着脸,“刚才那纯属意外!意外!我对天发誓我没动歪心思!你看我这鼻血,那是毒力冲的!纯粹物理现象!”
桑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手指悄然运起一缕微不可察的紫气,点在南宫慧几处安神定魄的穴位上。再让她这么激动下去,刚稳固的心脉怕是要再崩。陶小仙也心领神会,抓住南宫慧的手腕,金针迅疾地再次落下,这次是舒缓血脉、安抚心神的穴位。
在陶小仙的精妙手法和桑布的真气双重安抚下,南宫慧激烈翻涌的情绪终于稍稍平复下来,只是身体还在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眼神中的死寂和恨意却更深了。
“世子!”一个身影急匆匆地从密道深处跑来,是张千秋。
“石门外的火场大致清理完毕。领头的那个大胡子,似乎……似乎是提前用内力护住了要害,冲出火海逃了!兄弟们顺着血迹追了一段,但山林太密,天色已暗,跟丢了。”
这消息如投入死水中的巨石!
叶昆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乌朵的调笑瞬间消失,眉宇间染上凝重。
桑布的手指一顿,紫眸寒光闪烁。
就连眼神空洞的南宫慧,身体也猛然一僵。
那意味着什么,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血洗鸡冠山计划失败,队伍全军覆没……都有可能随着武川的逃离,被添油加醋地传到南宫溟耳中。
这比蚀心之毒还要致命!
薇儿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石壁上,碎石簌簌落下:“早知道该让桑布姐姐先毒翻他!”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叶昆的声音冷静异常,带着杀伐果断的气息,“逃一个,未必是坏事。正好搅浑水。”
众人皆是一愣,目光看向叶昆。
叶昆淡然一笑,看向南宫慧。
“听到了?逃了一个。真不是我故意。一开始说要放走几个,也是吓唬你而已。其实不论今天有没有人跑回去,只要你活着,南宫溟必定怀疑你。现在你选吧,到底下一步如何?”
南宫慧身体剧烈颤抖,叶昆的话像一把冰锥,狠狠刺穿了她心底最深的恐惧。
武川是南宫溟的绝对心腹,他的证词……不容置疑。
她先前所有的算计、所有的挣扎,此刻在南宫溟眼中恐怕变成一场笑话。
叶昆看了看心神恍惚的南宫慧,知道她现在也给不出个答案。
他转身在张千秋耳边说道:“去把楚康叫来。让他秘密上山。”
张千秋领命离开。
叶昆低声叹息:“山雨欲来啊……”眼中却燃起冰冷而炽热的斗志。
他将视线投向密道尽头,仿佛穿透了厚厚山岩,看到了京城那座最奢华的牢笼——皇宫。
与此同时,皇宫,皇后寝宫暗室。
南宫溟静静地听完密探用最简洁、最精确的语言汇报。
内容,正是刚刚从鸡冠山方向传来的初步混乱信号——五千龙威军封锁道路、山林突然燃起的火光和浓烟,以及……随后归于一片死寂!
他僵硬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有指尖在方萍光滑的肩头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
“慧儿……我的‘好女儿’……”他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一种冰冷的、近乎叹息的玩味。
方萍依偎在他怀里,感觉到主人情绪的变化,小心翼翼地问:“主人……她……失败了?”
“失败?”宁川(南宫溟)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弧度,那笑容没有任何温度,反而带着一种残忍的餍足,“不。她成功了。”
方萍不解。
他缓缓抬手,冰凉的指尖拂过自己的僵硬的脸。
“她用自己的失败和耻辱,帮我撕下了这最后一张假面。”
正在这时,武川踉跄着进入密室。
此刻,他全身被烧焦了大半。
那张脸比魏忠更恐怖。
“主……主人……”
他将密道里的事情加上他的想象说了一遍。
方萍气得花枝乱颤。
“贱人!她居然背叛主人,与那该死的叶昆勾搭在一起?”
暗室的烛火摇曳,在南宫溟眼中投下诡谲难测的光影。
那双苍老浑浊的眸子里,再也找不到一丝“宁川”的影子,只剩下属于南宫溟的、酝酿了二十年的、冰冷而暴戾的疯狂。
丞相府,密室内。
敖云眉头紧蹙,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杨俅进入密室嘴角微扬,显得意气风发。
敖云瞥了一眼,便随口问道:“你去哪了?”
“回禀殿下,阴山三老不能白死。小人刚才已经派出人手夜袭镇北王府。”
敖云顿时感到一个惊雷在脑中爆开。
“你疯了!”
杨俅吓得身子一颤,赶忙躬身道:“小人……也是看叶昆上了鸡冠山,而南宫慧带领了一千精锐去偷袭。就算不能剿灭鸡冠山,最起码也会予以重创。”
“镇北王府目前肯定是空虚的。就算叶昆侥幸从鸡冠山逃脱,我们也可以将叶战天、田嘉、陈娇还有那个夜枭阁的苏十娘作为人质。叶昆投鼠忌器,必定会……”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将杨俅打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敖云双目猩红,用手点指,“你……你派了什么人?”
杨俅被打得口鼻窜血,却不敢哼出声来,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小人怕……怕攻不下来,把这些年来培养的一千敢死队都派出去了。殿下放心,估计用不了半个时辰……”
“啪”
又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杨俅再次飞起,重重落在地面。
若不是杨俅现在还有用,敖云现在就想要一掌拍死这个蠢货。
“你可知道那一千敢死队是本殿下留的后手,一旦情况有变,他们可以护送我出京城。”
杨俅这些年按照敖云的指示,在大梁境内重金笼络一批江湖人士。
这些人大多都是一些犯下死罪的亡命之徒。
他利用手中职权,将这些人捞出来,秘密培养。
这些年来就算有天大的事情,杨俅都没敢动用这股强大的力量。
今天得知敖云跟叶昆谈崩了,而且丽妃安然无恙的时候,他心里第一次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
当年,他作为北狄派来的一个底层的密探,可以为北狄抛头颅洒热血都不眨一下眼睛。
可现在,他位高权重,而且早就不是当年那个热血儿郎。
官场多年的熏陶,让他也彻底沦为一个贪恋权势之人。
虽然敖云说叶昆已经明确表示不会让丽妃将事情说出来,但他心里还是一百个不放心。
能让他彻底放心,只有一个办法——让丽妃永远闭嘴。
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看出敖云的态度似乎暂时不想理会丽妃,他这才想要来了个先斩后奏。
把生米煮成熟饭之后,能拿捏叶昆,敖云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可没想到自己还没等说完就被敖云连着扇了两个耳光。
“殿下,若是我们能拿下镇北王府,叶昆的力量必定可以为您所用。那个时候,别说是捧一个傀儡皇帝,就算您来坐镇天下,也不是不行。”
敖云当即觉得脑袋一阵发晕。
事到如今,杨俅依然强行辩驳,只有一个原因,这家伙已经彻底变了。
嘴上说得天花乱坠,实则说一套做一套。
敖云心里五味陈杂,从资料上看,杨俅可是当年北狄皇帝派来的那批密探之后最忠心的一个。
现在也变成了这个德行。
看来大梁的官场还真是个吞噬人心的炼狱。
目前,杨俅在京城还是有很大作用的,手中掌握的资源很多。
单单青竹党一脉的力量就不可忽视,若要计划成功,还真就缺少不了他。
敖云叹了口气,虽然觉得这个做法太激进,太莽撞,但事情已经出了,说那些也没用。
只盼着南宫慧能重创,甚至是剿灭鸡冠山。
正在这时,一个慌慌张张的人影推开密室门,跌跌撞撞跑了进来。
“殿……殿下,出事了。鸡冠山毫无动静,只是在山体内不知什么位置冒出浓烟。南宫慧带去的那些人就像消失了一样。我们只看到一个伤痕累累的人逃出来。那穿着跟南宫慧带去的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