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奈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带着凌晨时分的沙哑,却依然专业而冷静:“你能描述一下那把刀的样子吗?”
梦安然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被角,指节泛白。她闭上眼,试图召回梦境的细节:“不是普通的刀,是我的凿刀,雕刻用的那把,手柄上缠着黑色胶带。”
电话那头传来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柯奈继续问道:“在梦里,你为什么要拿着它?”
“我不知道……”梦安然的声音突然哽住,她睁开眼,看向窗外飘落的雪,缓缓平复自己的心情和语气:“我今天在艺术展上重新看了一遍自己的第二件作品《驱逐》,石雕上暴力的刀痕,让我想到了陆逸。”
柯奈停下了笔,镜片的反光挡住了他眸中的疑惑与凉意。
他并不知晓梦安然还有些什么身份,但是听话里的意思,她的石雕作品《驱逐》被放在A国的某个艺术馆展出。
他迅速打开电脑,搜索了《驱逐》。
网页上弹出作品介绍与图片的那一刻,他瞳孔颤栗,深深感受到了梦安然的病情或许比他想象中的更加严重。
仔细端详这座石雕,再结合梦安然刚才的话,确实既像她自己,又像是陆逸。
柯奈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骨,“潜意识里,你与陆逸之间是有羁绊的,这种羁绊从何而来暂未可知。”
梦安然沉默了,回忆过往种种,她和陆逸之间总是在互相伤害,唯一能够产生羁绊的节点,大约就是那次他发狂怕伤害她,将她锁进了房间里。
可惜后来陆逸的病情越来越重,发疯的时候完全不受控,只想拉着她一起去死,她便再也没有过被关怀的感觉了。
“安然,你在想什么?”柯奈的声音将她拉回显示。
梦安然深吸一口气,“柯奈,我觉得,我可能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信息——关于陆逸的病。”
“更重要的是你。”柯奈的语气轻飘飘的,听在梦安然耳朵里却格外有份量,“我是你的心理医生,也是你的朋友。我的首要任务,是缓解你的病情,之后再谈其他。”
梦安然收起纷杂的思绪,嗯了一声。
“如果你已经冷静下来了,闭上眼睛睡个回笼觉。等你回来,我给你做个催眠。”柯奈的声音低沉且温润,总是能令人的心绪恢复平稳。
挂断电话后,梦安然掀开被子,赤脚走到落地窗前。
酒店顶层套房的落地窗映出她单薄的身影,真丝睡袍下凸起的肩胛骨像一对即将破茧而出的翅膀。
她伸手触碰冰冷的玻璃,雪花在窗外无声消融。
……
晨曦洒落在玻璃窗上折射出耀眼的金光,外面晴空万里,仿佛昨夜的雪只是一场幻象。
梦安然站在窗前,指尖轻轻划过玻璃上残留的雾气。她望着远处逐渐苏醒的城市,思绪却飘回了那个燃烧的梦境。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着司徒花间的名字。
“安大小姐,酒会晚上七点开始,我已经派车去接你了。”司徒花间的声音一如既往浑厚优雅。
“嗯,我马上准备。”梦安然收回思绪,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挂断电话后,她打开衣柜,手指在一排礼服中游移。最终,她选了件烟青色的丝绒长裙,秦沐曾说她穿这个颜色很好看。
想到秦沐,她唇角不自觉地上扬,拿起手机给他发了条消息:【今晚酒会我会注意安全,别担心。】
那头几乎是立刻有了回音:【我已经到A国了。】
梦安然瞪大了眼睛,还没来得及恢复,门铃就响了。
她快步走去开门,只见秦沐站在门外,黑色风衣上携着晨间的水雾,发梢有些湿粘。
“你——”梦安然话未说完,就被秦沐一把拉入怀中。
他紧紧抱着她,声音闷闷的:“A国不比国内安全,我担心你。”
梦安然身体一僵,想到他爸妈曾经在A国街头出过事,瞬间就能理解他的担忧了。
她伸手环上秦沐的腰,回抱住他,轻笑道:“你来得正好,我正愁着怎么安顿小泓呢。”
秦沐顿时眉头紧皱,“我是来陪你去酒会的,不是来帮你看弟弟的。”
“你没邀请函你也进不去酒会啊。”梦安然好笑地故意调侃他,“不放心我跟司徒一起啊?怕我被拐了?”
“这倒不是……”秦沐微微松开她,低头亲上她的唇,“我对你还是很信任的,但也没法看着你去给别人当女伴。”
“我只是陪他见几个人,说不定也就充当一下翻译。不挽手、不跳舞,避免任何肢体接触,可以吗?”梦安然指尖戳了戳秦沐胸膛,似是撩拨。
秦沐握住她的手,清楚安小然向来说话算话,从不骗他,于是勉强地点了点头,“那晚上我带小泓在附近逛逛,等酒会结束就去接你。”
“嗯。”
梦安然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
窗外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仿佛为这一刻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然而,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在酒店对面的楼顶,一个身影正举着望远镜,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
夜幕降临,古堡庄园灯火通明,黑色轿车缓缓停在雕花铁门前。
梦安然推门下车,烟青色丝绒长裙在夜风中微微拂动。
司徒花间早已等在台阶上,见她独自一人,唇角微扬:“看来秦少爷没来?”
“他临时有事。”梦安然淡淡回应,目光扫过庄园四周。
她总觉得暗处有人在盯着自己,但夜色太深,什么也看不清。
两人毕竟步入古堡,来来往往的宾客皆是金发碧眼,令梦安然这个黑发黑瞳的亚洲人在此显得格外特别。
司徒花间站在水晶吊灯下,整个人像是从古典油画里走出来的贵族。
他有着明显的混血轮廓——高挺的鼻梁带着北欧人特有的凌厉线条,眼窝深邃得能盛住灯光,但那双琥珀色的瞳孔却泛着东方韵味的神秘光泽。
银灰色的西装三件套将他修长的身形勾勒得恰到好处,丝绸质地的领带上别着一枚古董怀表链扣,随着他微微倾身的动作泛着低调的银光。
微卷的栗色头发用发蜡打理得一丝不苟,却在右额角故意垂下几缕不驯的卷发,给这份精致添了几分慵懒的贵族气质。
“看起来并不像需要我陪同出席的酒会,我更像是个外来者。”梦安然意味深长地笑道。
“今晚会有特别嘉宾登场。”司徒花间低头凑近梦安然耳边说话。
梦安然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烟草味。
不是普通香烟,而是上等古巴雪茄。
梦安然挑眉看他,“谁?”
司徒花间左耳戴着一枚小小的钻石耳钉,在灯光折射下偶尔闪过一道冷光。
他的嗓音如大提琴般低沉醇厚:“林仁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