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从木盆中拿起毛巾，熟练地拧干，水珠顺着毛巾的边缘滑落，滴进木盆里，发出细微的声响。
她随即将毛巾展开，小心翼翼地为床上的苏芷嫣擦拭着身子。动作极为轻柔，生怕伤到了沉睡中的人。
阳光穿过窗棂洒，笼罩住床榻上的人。
苏芷嫣依旧是那副苍白的模样，嘴唇有了些许血色。她的眼睫如蝶翼般静阖着，让人望而生怜。
“二夫人，你可得快些醒来，大家都在等着你呢……”
刘氏低声呢喃，语气里满是温柔。她的手轻轻拭过苏芷嫣的额头，带着母亲般的怜惜。
这几日，刘氏几乎将所有的心力都放在了苏芷嫣的身上。
每天为她擦拭身体、上药，甚至连烟染都想帮忙替代，都被她赶了出去。
她总是笑着说，这些粗活，还是交给我这老婆子吧，你们年轻人哪会做得这么细致。
久而久之，大家也不再争，默默接受了她对苏芷嫣细致入微的照料。
擦拭完身子，刘氏熟练地为她换上干净的素色里衣，又将被子小心地盖好。
她看着苏芷嫣瘦削的面庞，眼神复杂，有怜惜，有心疼，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柔软。
将毛巾重新放进木盆后，刘氏端起木盆，走到门口，轻轻推开门。
门外，烟染早已等候在那里。
她熟练地接过木盆，低声道了句，“夫人，辛苦您了。”
随后转身离去。
站在烟染身后的苏茉禾见状，也轻轻向刘氏颔首微笑。
刘氏见到苏茉禾，脸上立刻露出慈祥的笑容，就像看到亲生女儿般欢喜。
“二小姐，你来了，快进来吧。”
苏茉禾点点头，迈步走进屋内。
屋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取代了之前浓重的血腥味。空气中的气息让人安心不少。
这是刘氏特意为苏芷嫣调配的，有安神活血的功效。而且女主房中，如果一直弥漫着病榻味道，始终不好。
刘氏回到床前的椅子坐下，又看了一眼床上的人，轻轻叹了口气，“二夫人她总算熬过来了。”
苏茉禾走到床边，看着苏芷嫣安静的模样，眼圈瞬间又红了。她咬了咬唇，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她也坐了下来，对上刘氏那张慈祥的脸，和有些异常热情的目光，怯怯地低下头。
两人沉默许久，刘氏也收住了神情，忍不住开口问道：“有事想说，那就说吧……”
心事被点破，苏茉禾犹豫片刻，终于鼓起勇气，“夫人为什么对我们姐妹这么好？还有那晚……您为何会突然冒死去拦传令兵？”
这两个问题，她藏在心中许久。当知道那晚的来龙去脉后，不止是她，其他人也有同样的疑问。
刘氏听后微微一怔，随即脸上浮现出苦涩的笑意。她仰起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屋顶，望向了遥远的过去。
“以前……我有个女儿……”她声音缓缓响起，打开了尘封的记忆。
“从小到大，她就是我的心头肉。我什么都舍不得让她做，只盼着她平平安安长大，嫁个好人家，过一辈子安稳日子。”
苏茉禾静静地听着，心中隐隐感到一丝不安，兴许这位姑娘，可能遭遇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原本我们也是小富之家，按理说她应该无忧无虑地长大……
“可就在她快要及笄的时候，家里出了变故……那一天，那些人冲了进来，不分青红皂白，见人就杀！
“就在那天，我们家破人亡，她也……”
刘氏的声音哽咽起来，眼眶早已泛红。她抬手擦拭了一下眼角，努力稳住情绪，但那抑制不住的悲伤，还是从她的语气中泄露出来。
“我至今都记得她的模样，记得她最后看着我时的眼神……是多么绝望与不舍，我却没能保护好她……”
她深吸一口气，勉强平复自己的情绪，“后来我遇见你姐姐，发现……她和我女儿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苏茉禾听到这里，心中顿时涌起一阵酸涩。
“我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老天爷的安排。但我总觉得，这是上天怜悯我，赐给我的恩德。
“你们姐妹，就像是她转世了那般，所以……”刘氏的眼神变得温柔，“所以，我绝不能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她说着，露出疲惫而欣慰的笑容。
苏茉禾眼眶微微发热，哽咽着说道：“嬷嬷，您对我姐姐的恩德，我们永远都不会忘记
“是你们救了姐姐，是你们给了她生的希望……如果真有恩德，那也是您的大恩大德。”
刘氏闻言，起身握住苏茉禾的手，所有情谊都在泪光之中。
就在此时，杜卓群刚好推门而入。他一进门，便看到刘氏泪眼婆娑的模样，眉头微微一皱，却没有多说什么。
这么多年，他该劝的都劝了，刘氏走不出来，他也没办法。
“我来诊脉。”杜卓群叹了口气。
刘氏收回目光，勉强笑了笑，“哎呀，我差点忘了这事……真是的，人老了就这样。”
杜卓群摇摇头，没有深究，而是转向苏茉禾，“目前二夫人的况且已经稳定，只需要每天定时诊脉。”
苏茉禾立刻站起来，将苏芷嫣的手从被子里拿出来，轻轻放在床沿。
杜卓群坐下，专注地为苏芷嫣诊脉。
起初他的神情还算平静，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眉头却皱得越来越紧。
边上看着的两人，也随着他的神情变化而变化，都不约而同揪起心来。
“杜大夫，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苏茉禾忍不住问道。
前几天，杜卓群诊脉，都是一切正常，现在这样的表现，不得不让她多想。
杜卓群收回手，沉吟片刻，又将手放上去重新诊断。
突然，他站起身来，神色凝重地说道：“快，让二爷过来，我需要与他当面说清楚。”
苏茉禾一惊，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不敢耽搁，立刻跑出了屋子。
屋内的刘氏与杜卓群对视一眼，心中都浮现一种不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