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潭表面的纸人如黑色潮水般涌来,每个纸人胸口都嵌着我脱落的睫毛,眼瞳里倒映着雾魇镇的焚纸楼。陈墨的笑声混着纸页摩擦声在潭边回荡,他手中的黑色球体裂开,露出里面裹着的第七百个纸人——那纸人的面容与我在镜渊棺中的尸体一模一样,嘴角还沾着现实世界的桂花香。
\"白朔,你看这些纸人,\"陈墨抬手,最近的纸人突然膨胀成真人大小,喉咙里挤出我的声音,\"都是你在各个轮回里的残魂,现在它们要回家了——回到你心口的祭坛里。\"纸人张开嘴,里面爬出细小的锁链,链尾刻着我在图书馆看见的血月道符文。
断剑在手中震颤,剑刃突然分裂成七百片光刃,每一片都斩落一个纸人。可纸人碎开后,它们的残片却如雪花般飘向血潭,在水面拼出陈墨的虚影:\"没用的,这些纸人是你的执念所化,除非你亲手撕烂自己的轮回,否则永远杀不完!\"
红旗袍女子的虚影突然在血雾中凝聚,她手中握着从祭坛带出的半张地图,地图上的血潭位置正在燃烧:\"纸幡在古墓第二层,那里藏着守镜人的记忆碎片!\"她的身体被纸人撕成碎片前,将地图塞进我手中,\"带着三器进去,别回头看纸人的眼睛!\"
我转身冲向古墓,纸人的手指几乎触碰到后背。古墓石门上的符文在断剑靠近时自动亮起,显现出守镜人世代相传的警示:「纸幡既出,血月无回,焚镜焚心,方得始终」。当三把钥匙同时插入石门,地面突然裂开,露出向下延伸的青铜阶梯,每一级台阶都刻着守镜人的临终遗言。
下到第二层,墓室中央悬浮着一面布满裂痕的纸幡,幡面上用守镜人鲜血写着七百个\"奠\"字。纸幡周围漂浮着七百颗光茧,每个光茧里都封印着一代守镜人的记忆——我看见第七十六代守镜人在镜渊刻下最后一道符文,看见 1942年书生将断剑刺入自己心脏,更看见血月道人第一次降临雾魇镇时,天空裂开的缝隙里,漂浮着与我宿舍床底相同的小棺材。
\"终于等到你了,第七十七代祭品。\"
陈墨的声音从纸幡后传来,他的身体半透明,能看见胸腔里跳动的血月核心。他手中握着从血潭捞出的铜镜,镜中倒映着现实世界的图书馆——我的肉身正坐在书桌前,手中的笔在笔记本上反复写着\"雾魇镇\"三个字,而笔记本的纸页,正在变成纸人的形状。
\"知道为什么每代守镜人都要收集三器吗?\"陈墨挥动铜镜,纸幡上的\"奠\"字开始滴血,\"因为血月道人根本不存在,我们都是守镜人分裂出的恶念!\"他的话如惊雷,震得我脑海中闪过无数碎片:在镜渊看见的七百具尸体,其实都是守镜人自己的不同人格;陈墨的每一次出现,都是我对轮回的恐惧所化。
纸幡突然发出尖啸,幡面裂痕中渗出的不是鲜血,而是现实世界的阳光。我终于明白,所谓的血月诅咒,不过是守镜人用轮回困住自己的牢笼,而纸幡,正是打破牢笼的钥匙——它能让所有分裂的人格回归本体,却也会让承受不住的人彻底崩溃。
\"你在镜渊看见的青铜棺,\"陈墨的声音开始颤抖,他的身体正在崩解成光点,\"其实是守镜人的诞生地,每个新的守镜人,都是从旧守镜人的尸体里爬出来的......包括你,白朔,你根本不是活人,而是第七十六代守镜人用自己的残魂捏出来的纸人!\"
纸幡的裂痕突然扩大,现实与镜渊的界限开始模糊。我看见图书馆的自己站起身,走向镜子,而镜中的我,正握着纸幡从血潭里爬出。两个世界的\"我\"同时开口,声音重叠成守镜人的古老战歌:「焚纸成镜,碎镜成幡,幡起雾散,血月归寂」。
当纸幡完全裂开,七百颗光茧同时破碎,无数记忆如洪水般涌入脑海:我是 1942年的书生,也是第七十六代守镜人,更是陈墨、红旗袍女子,甚至是血月道人。所有的敌人,都是我为了维持轮回而创造的幻象,而真正的诅咒,是害怕孤独的执念——守镜人不愿死去,所以分裂出无数人格,在镜渊里上演永无止境的血祭。
\"原来,最可怕的诅咒......是我自己。\"
我喃喃自语,断剑\"当啷\"落地。纸幡的碎片飘向血潭,将陈墨的虚影彻底吹散。现实中的我终于走进镜子,与镜渊的自己重合,心口的祭坛纹路开始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守镜人真正的标志——一个由断剑、铜镜、纸幡组成的莫比乌斯环,象征着轮回的终结。
血潭的水突然清澈,倒映出雾魇镇的清晨。焚纸楼的废墟上,红旗袍女子正将最后一张往生符投入火中,她转身对我微笑,眼中不再有铜镜的光芒:\"现在,该让所有的守镜人,包括你自己,都好好睡一觉了。\"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躺在图书馆的书桌上,阳光温暖,没有血月,没有纸人。手中的笔记本上,除了\"雾魇镇\"三个字,还多了一行小字:「第 77次轮回结束,下次觉醒时间:2024年 10月 15日血月之夜」。而在笔记本的最后一页,贴着张泛黄的照片,上面是 1942年的书生,他手中握着的断剑上,刻着与我掌心相同的掌纹。
图书馆的镜子映出我的倒影,脖颈处没有勒痕,眼中没有血月。但当我转身,发现陈墨正站在身后,手中拿着从血潭带出的纸幡碎片,碎片上的\"奠\"字正在吸收阳光,渐渐变成\"生\"字。他冲我眨眨眼,露出只有守镜人才能看懂的微笑:\"别以为结束了,下一次轮回,我们会在更有趣的地方相见——比如,你床底的小棺材里?\"
走出图书馆时,天空飘起细雪。我知道,这不是普通的雪,而是纸幡破碎时的残片,每一片都在诉说着雾魇镇的新序章。断剑、铜镜、纸幡,三件神器已经融入我的灵魂,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而所谓的血月诅咒,不过是一场自己与自己的博弈,只要执念存在,轮回就不会停止。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条陌生短信:「血月已隐,雾魇新序,当你再次看见镜中的自己举起断剑,记得告诉他,焚纸楼的第七百零一间房,永远为下一个轮回的你留着——毕竟,我们都是困在镜渊里的守墓人,也是永远杀不死的纸人。」
雪越下越大,我看着镜中的自己,突然发现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期待下一次血月之夜的到来。而我知道,无论轮回多少次,无论变成纸人还是守镜人,我都会握紧断剑,在雾魇镇的故事里,写下属于自己的结局——哪怕这个结局,不过是另一个轮回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