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过身,视线掠过三三两两的露营游客,却没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暮色中,周颖常戴的那条银链该会折射微光才对。我绕着钢琴转了一圈,手指无意识地抚过琴键,木质表面还残留着阳光的余温。
\"奇怪...\"我喃喃自语,声音消散在渐起的晚风里。远处篝火堆旁,几个孩子正用树枝拨弄着火星,迸溅的光点像极了周颖弹琴时飞扬的发梢。
回到陈大雷他们所在的野餐区时,空气中弥漫着炭火炙烤油脂的香气。齐甄和蒋丽娜正倚着原木长椅,铝制啤酒罐在灯光下泛着冷光。蒋丽娜指尖沾着辣椒粉,正把一串烤虾递给齐甄,虾壳上的油珠滴落在报纸上,晕开透明的圆斑。
\"给。\"陈大雷推过来一杯鲜榨橙汁,玻璃杯壁凝结的水珠正顺着他的虎口往下淌。我接过杯子,指尖碰到他手背上未愈的刮痕——是下午搬器材时被铁丝网划的。
\"周颖呢?\"我问。冰凉的果汁滑过喉咙,尝得出细微的果肉纤维。
陈大雷用竹签戳起一块烤菠萝,糖浆拉出金色的丝:\"说去找老板谈事。\"菠萝块在他齿间发出清脆的声响,果汁沾在他新冒出的胡茬上。他说话时,后颈那个音符纹身随着肌肉的牵动微微变形,像跳动的音符。
\"天哪!\"蒋丽娜突然高举啤酒罐,铝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你们能想象吗?我们随便拍个视频都能遇到这种机会!\"她的耳环在灯光下晃动着,将光影投在齐甄的衬衫领口。微醺的红晕从她脸颊蔓延到锁骨,像抹开的胭脂。
齐甄笑着碰了碰她的杯子:\"后期就拜托陈大师了。\"啤酒泡沫溢出来,沾湿了他腕表的皮质表带。表盘反射的光正好照在陈大雷脸上,让他眯起了眼。
\"小菜一碟。\"陈大雷抹了抹嘴,从包里掏出笔记本电脑。开机画面照亮他鼻梁上那道旧伤疤,\"明天这个时候,保证...\"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视线越过我肩膀。
夜风送来一缕栀子花香,混合着松木的气息。我转头,看见周颖站在三步之外,月光为她镀上一层银边。而她身后,一个陌生女孩正低头调试吉他弦,栗色长发间别着的银色发卡,在某个角度会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
\"这位是林老板的侄女,\"周颖的声音比平时轻快,\"林小满。\"她的指甲无意识地敲击着玻璃杯,与远处营地的吉他声微妙地合拍。
林小满抬起头,眼睛在灯光下呈现出奇特的琥珀色。她拨动琴弦,一个熟悉的旋律流淌而出——正是欧阳素未完成的那首曲子最后一个小节。陈大雷的电脑屏幕突然暗了下去,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音符惊扰。
\"听说你们在筹备工作室?\"林小满的声音像她的吉他音色一样清亮,她手腕一转,变魔术般亮出几张烫金名片,\"我今年刚刚毕业,也许...\"她的话没说完,夜风突然掀起她的乐谱,纸张纷飞中,我清楚地看到某页角落画着个笑脸——和欧阳素留下的那个一模一样。
蒋丽娜的啤酒罐\"咚\"地掉在草地上,琥珀色的液体慢慢渗入泥土。周颖伸手接住一张飘落的乐谱,她的银链与林小满的发卡在某一瞬间同时闪光,像夜空中突然相遇的两颗星辰。
“咱们是不是在哪见过?”我凝视着眼前这个似曾相识的林小满,努力在脑海中搜索着关于她的记忆片段,但却一无所获。
一旁的周颖见状,不禁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你也没喝酒啊,怎么感觉你好像不太清醒呢?”她顿了一下,接着解释道:“她不就是刚才和你一起合作演唱《安河桥》的那个穿着 cos 服的小美女嘛!”
经周颖这么一提醒,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可还没等我完全回过神来,林小满突然“噗呲”一声笑了出来,那银铃般的笑声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
“姐,你说得还真没错呢!”林小满笑着对周颖说道,“你们这个未来的老板,确实有点呆萌呆萌的哦。”说完,她又调皮地冲我眨了眨眼,似乎在调侃我的迟钝。
我并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因为我的注意力完全被周颖和另一个人吸引住了。我不禁心生疑惑:为什么周颖会和她一起出现呢?
我偷偷地瞄了一眼站在我旁边的陈大雷,发现他的目光也时不时地飘向那个名叫林小满的人。嗯,看来他对林小满似乎挺感兴趣的。毕竟,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向来都是如此,一见到美女就会目不转睛。
在接下来的交谈中,我们得知林小满是趁着假期特意前来帮忙的。这一点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毕竟她的到来确实给这里带来了不少的顾客。
就在这时,周颖突然插话道:“林宇,这就是我之前跟你提到的那个惊喜!我打算让林小满正式加入我们,你觉得如何?”她稍作停顿,接着说,“平时她可以在我们乐队里帮忙,等工作室成立之后,再根据实际情况做其他安排。”
我恍然大悟,原来周颖刚才不见踪影,是跑去跟老板商量挖人的事情了。我不禁感叹道:“我说你怎么突然不见了呢,原来是去干这个了啊!”不过,对于林小满的加入,我自然是举双手赞成的,毕竟谁会拒绝一个如此有才华的人呢?
于是,我面带微笑地对林小满说:“欢迎你加入我们这个大家庭!”说罢,我顺手递给她一杯果汁,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举动,但也算是一种简单的欢迎仪式吧。
林小满接过果汁时,杯沿的柠檬片轻轻晃动,在她琥珀色的瞳孔里投下细碎的光斑。她的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指尖沾着些许琴弦留下的茧痕,触碰到玻璃杯时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谢谢。\"她抿了一口,喉间发出满足的轻叹。夜风拂过她耳边的碎发,露出一个小小的银色耳钉——是五线谱上高音谱号的形状。这个细节让陈大雷的视线多停留了两秒,他无意识地转动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旧戒指,那是去年音乐节后欧阳素送给每个人的纪念品。
\"所以...\"蒋丽娜突然凑近,她发间的栀子花香与烧烤的烟火气奇妙地融合,\"你也会弹钢琴?\"她指尖还沾着辣椒粉,在月光下像抹了层金粉。
林小满笑着摇头,栗色长发扫过肩头:\"主修古典吉他,钢琴只会一点点。\"她说话时,腕间的银链轻轻晃动,链坠是个微型的调音器,在某个角度会折射出彩虹光晕——和欧阳素那条几乎一模一样。
齐甄突然咳嗽起来,啤酒泡沫溅到他衬衫前襟。周颖递过纸巾时,我注意到她手腕内侧用荧光笔画的小小音符,那是我们乐队第一次登台前,欧阳素给每个人画的好运符。
\"下周六的演出...\"林小满从吉他包里取出一沓乐谱,纸张边缘已经泛黄,\"我改编了《安河桥》,加了段吉他solo。\"她翻开某一页,角落用蓝色墨水画着个笑脸,笔触和欧阳素的如出一辙。
陈大雷的笔记本电脑突然发出提示音,屏幕亮起,显示着未完成的视频工程文件。他快速合上电脑,金属扣发出清脆的\"咔嗒\"声。\"明天就能剪完。\"他说,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贝。
夜空中,一架飞机拖着红色的航灯缓缓划过。林小满仰头望着,月光勾勒出她纤细的颈部线条。\"我小时候,\"她突然说,\"总以为那是会飞的星星。\"
周颖轻笑出声,她的银链与林小满的发卡在某个角度同时闪光。蒋丽娜已经开始哼唱《安河桥》的旋律,手指在啤酒罐上打着节拍。齐甄望着远处篝火旁跳舞的人群,眼神恍惚,仿佛穿过时光看见了什么。
我端起果汁杯,冰块碰撞发出风铃般的声响:\"敬新成员。\"玻璃杯相碰的瞬间,营地某处突然响起吉他声,弹的正是欧阳素未完成的那首曲子最后一个小节。林小满惊讶地转头,她的侧脸在串灯照耀下,与记忆中的某个剪影完美重叠。
陈大雷的戒指在键盘上敲出细碎声响,他正在调整视频的最后一帧——画面定格在我们举杯的瞬间,背景是漫天星辰,而林小满的发卡正好捕捉到月光,在镜头里变成了一颗小小的、会飞的星星。
……
结束后,林小满起身离开,毕竟我们不同路,也就此分道扬镳了,齐甄和蒋丽娜一起骑车离开,晚上的道路没有太多车辆,就算喝了点酒应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只是和他们两个说了到家以后报个平安就好。
我开着车,周颖和陈大雷坐在后排,一路沉默不语。由于陈大雷的硬盘被他忘在了我家,所以我们不得不绕路回去取。
夜晚的道路显得格外空旷,车辆稀少,路灯的光芒在车窗上投下淡淡的影子。我专注地开着车,偶尔从后视镜里看一眼后座的两人。他们都有些微醺,靠在座椅上,眼睛半闭着,似乎快要睡着了。
这样的安静让我有些无聊,但我也不想去打扰他们。毕竟,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热闹的聚会,现在可能只是需要一些休息的时间。
就在我思绪渐渐飘远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我看了一眼屏幕,是欧阳素打来的电话。我连忙戴上耳机,按下接听键,刚好可以把林小满加入的事和她分享一下。
车载显示屏的蓝光在挡风玻璃上投下模糊的光晕,我按下接听键的瞬间,轮胎碾过减速带,轻微的颠簸让后座的周颖轻轻\"唔\"了一声。耳机里传来电流的沙沙声,接着是欧阳素特有的、带着点鼻音的问候:\"还没睡?\"
\"在开车。\"我压低声音,后视镜里陈大雷的头正一点一点地歪向周颖的肩膀,他后颈的音符纹身在路灯间断的照射下时隐时现。周颖突然动了动,把陈大雷的脑袋轻轻推回去,动作熟练得像做过无数次。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欧阳素似乎在整理乐谱。\"听说你们今天...\"她停顿了一下,背景音里有个清脆的碰杯声,\"遇到个有趣的姑娘?\"
我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远处高架桥上的车灯连成一条流动的金线,像周颖总爱画在乐谱上的那种波浪线。\"叫林小满,\"我斟酌着词句,\"弹吉他的,周颖邀请她加入我们,我也同意了。\"
路口红灯亮起,我猛踩刹车。周颖的额头差点撞上前座椅背,陈大雷终于彻底清醒,揉着眼睛嘟囔了句什么。后车灯的红光透过玻璃,在他们脸上投下流动的阴影。
周颖突然探身向前,她的发丝扫过我的耳廓,带着烧烤摊的炭火气和淡淡的啤酒香。\"是欧阳?\"她问,声音里还带着微醺的柔软。没等我回答,她就抽走了我的右耳耳机,冰凉的指尖擦过我的脸颊。
\"喂?\"周颖对着麦克风喊,同时降下车窗。夜风呼啸而入,吹散了车内积蓄的睡意。陈大雷在后座伸了个懒腰,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嗒\"声,他手腕上的表盘反射着月光,秒针走动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
我默默地将耳机的链接断开,然后静静地听着她们两个开始聊天。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很轻柔,像是春天里的微风,轻轻地拂过我的耳畔。然而,我却完全听不懂她们在说些什么,因为她们的话题似乎总是那么跳跃,让人摸不着头脑。
我不禁感到有些诧异,她们两个什么时候关系突然变得这么好了?难道女生之间的友谊也是如此莫名其妙吗?就像一阵风,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接下来的路程变得异常无聊,我只能透过车窗看着外面不断倒退的街景,心中默默祈祷着快点到家。还好,家已经不远了,再坚持一下就能摆脱这无聊的时光。
……
车子终于缓缓地停稳了,我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我迫不及待地将手机拿了回来,仿佛它是我与外界联系的唯一纽带。和欧阳素道了一声晚安之后,我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然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接着,我推开车门,走下车,感受着夜晚的凉风拂面,心情也渐渐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