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星指引着星辰群岛人。”伊迪帕斯重复道,然后双手撑住高背椅的扶手尝试站起来,结果却失败了。他无奈地望向罗萨,“过来帮帮我,罗萨。我这具身体一天比一天沉重。”
罗萨费了好大劲才将伊迪帕斯从高背椅中搀起。群星之子如今的体型堪比一个巨大的酒桶,一层层厚重的脂肪让他苦不堪言,但是他却依旧毫无节制地进食、放纵,如此形象简直与刚才讲述深刻道理的他判若两人。
只是站起身来,伊迪帕斯便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他用毛巾擦去脸上的汗水,然后又饮下一杯冰镇的夏日之花,接着踱步走到露台边,凭栏眺望。
“每次和你谈话,我都会变得滔滔不绝。”伊迪帕斯对罗萨说,“我将你当成是我的倾听者,不单是因为你在为我办事,更重要的你还是个聪明人。”
罗萨望着伊迪帕斯的后背,紫色丝袍已然汗透,黏附在他的身上。“伊迪帕斯大人,我不明白……”他说道。
伊迪帕斯没有解释太多,抬起手指向了望台巨岩西面的一片树林,问道:“你知道那些是什么树吗?”
罗萨随后来到露台边,自上而下俯瞰。“不,伊迪帕斯大人。”他回道。事实上他确实不知道这些有着细长橙叶的树究竟是什么,这在星辰群岛极为罕见,即使他从小生活于这座岛上,都不曾见过,可眼下却有一大片。
“幻香树。”伊迪帕斯解答道,“将它们的叶子晒干、捣碎、焚烧之后会产生一种独特的气味,那并非真正的香气,但一旦吸入一定量以后,你便会产生难以抗拒的幻想,会将其认定为是某种香气,让人产生愉悦。”
“它们……”
“一位马达因的商人将它们带来了星辰群岛,然后在此种植,等到采摘并晒干以后便会随着航船运往城邦与统一王国。”伊迪帕斯说,“最重要的是,他带着他的金币来到了这里。”他顿了顿,又将手指向主岛的北港(主岛之上共有四个港口,即东南西北港,其中以北港最为繁忙,西港次之,而东港与南港则多为探索船长们修缮航船的停泊船坞。),“那里,眼之所见簇拥着众多人头。你回来的时候是否见到‘孤星’罗纳德?”
“是的,伊迪帕斯大人。”罗萨如实回道,“他正在招募船员,为下一次的迷雾海探索做准备。”
“在成为‘孤星’以前,罗纳德曾是一名赏金猎人。”伊迪帕斯说,“通过悬赏海盗的赏金他成为了‘海洋君王号’的船长。”
“我有所耳闻,伊迪帕斯大人。”
“那么你知道群星之子为何要悬赏海盗吗?”伊迪帕斯又问道。
“为了保护港口,保护贸易航线。”罗萨理所当然地回答。
“这是其一,事实上即便不进行悬赏,也会有舰队对海盗产生想法,那些来自联合城邦的海盗们拥有着巨大的财富,而且在海上不受任何律法的约束。”伊迪帕斯继续说道,“之所以要对捉捕海盗进行悬赏,是为了给所有来往于星辰群岛的商船提供一种安全感,让他们产生自己正处于船长舰队的保护之下的感觉。”
“再看那里。”伊迪帕斯又再次指向西港。
西港之中多为战舰与桨帆船,也有少部分来自马达因的奇特商船。其港口的建筑与北港相若,但在西港的南边有一座高塔,名曰瞻星台,乃是群星教派瞻仰、侍奉群星的塔楼。
此时落日已没于迷雾海的浓雾之中,群星重现夜空。在瞻星台的平顶之上已然升起了一座耀眼的火炬,许多航船的船长会将其当做航标,但实际上是群星教派向群星祈祷的明焰,旨在祈求让星辰群岛重归群星行列。
“学士在学城学习法理,学习辩证,他们并不像修士那样研究神只。但他们会结合占星之术来研究医疗之术。”伊迪帕斯续道,“这便是群星信仰的起源。然而信仰群星的星辰群岛人并非每个人都如群星教派那般极端,需要熟记星空中的每一个星座,每一颗被命名的星辰,并且当每日星辰升起时分瞻仰群星,向群星祈祷。如此便让同为星辰群岛人的我们之间也出现了差异。”
“因为群星在指引着我们。”罗萨僵硬地说道。
伊迪帕斯轻哼了一声,转而又问罗萨:“你知道斗战牌吗?”
“在统一王国中流行的一种活动,用硬羊皮纸或是薄木板、青铜片做成的卡牌游戏。”罗萨经常在统一王国的各个城镇的酒馆中看到几个人围坐一圈进行斗战牌。
“你会玩吗?”
“是的,伊迪帕斯大人。”罗萨脱口而出,但顿时又感到有些迷惑,于是立马改口道,“不,我的意思是,我了解它的规则,但对此并不擅长。”
“那么你肯定知道斗战牌的本质是什么。”伊迪帕斯双手扶着大理石栏杆,侧过头来注视着罗萨。
“本质……”罗萨嗫嚅着,思索了一番后才不确定地说道,“它的本质,是实力的对比?”
伊迪帕斯呵呵一笑。“这是对的。”他说,“但更加核心的是身份差异的比对,在人物牌里面,骑士强于农民,伯爵强于骑士,国王肯定强于其他人。”
“但是斗战牌中,还有工具牌,拿到攻城车的伯爵一定是强于只拿盾牌的国王的。”罗萨温和地反驳道。
“你说的没错,这也正是斗战牌的乐趣所在。”伊迪帕斯首肯道,“它让任何一个人,哪怕是最低贱的奴隶都有机会在斗战牌的桌子上扮演一名骑士,并通过极大可能得到最好的工具牌战胜没有工具牌的国王,战胜不管身份如何的对手。”
罗萨不得不在此感叹伊迪帕斯的博学,远在彼端的民间游戏他竟然也如此熟悉。可是总督大人究竟要表达什么呢?他思索到,包括前面所讲的幻香树、悬赏以及群星教派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