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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格莫森修士的吩咐,熙德丝毫不会违抗,或是怀疑。格莫森乃是圣城修道院的修士,他精通药剂与治疗,若不是潜心医术,他本可以成为修道院院长,甚至成为枢机主教。有人说,如果不是对神明有如此的虔敬之心,他完全能够胜任学城博士之位,并为学城的发展做出足以载入史册的贡献。在圣城中,修士们尊敬他,主教们信任他,就连教宗陛下都将其视为自己的良师益友。

熙德恭恭敬敬地从莫格森修士手中接过药瓶,并在接下来的几天准时为教宗陛下服下。然而,药瓶中药剂并非如他所预想的那样有效,教宗的高烧不见退去,全身的体温反而越来越高。在焦急之中,熙德开始怀疑莫格森修士是否真的有精湛的医术,或者说他是否真的有心救治教宗陛下。有这种心理并不单纯是他疑神疑鬼,而是苦路游行发生的意外在他心中留下了无法抹去的阴影。

尤记得鲜血从教宗陛下脖颈上喷溅出来的那一刻,熙德的余光瞥到了一柄散发着暗红之光的匕首迅速从半空中收回,而接下来,才是那双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睛。正是这双眼睛,在连日的梦境中,他将其与火鸦糅杂在了一起。它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熙德,正是由于他的失职,导致了教宗陛下如今高烧不退,昏睡不起。

伸出那把匕首的是谁?起初,熙德认为是某个黑刀的刺客混入了主教的游行队伍中,他受某位雇主的委托,对教宗陛下图谋不轨,但这位雇主又是谁呢?是河谷地的阿尔库因?不,他们正忙着家族内斗。难道还有别人?接下来的几天,圣城中关于王国骑士团团长刺杀教宗陛下的传言愈演愈烈,甚至连细节都被编造得完美无瑕。但是熙德清楚,这是假的,那个时候骑士团团长正与从圣城外进入的流浪汉进行激烈的厮杀。他渐渐地将自己最初的猜想否定,因为要在钥匙军的“注视”之下混入游行队伍,简直是比亮明身份欺身砍杀还要困难。

难道“凶手”本来就是个主教,他在主教的游行队伍中是理所当然?这个念头让熙德不禁惶恐,然而他内心深处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去想。于是,在一番“挣扎”之后,他索性任由自己的思绪发散。没有人会知道我心里想什么,他侥幸地想到。

往后,熙德开始怀疑每一位与教宗陛下有过接触的主教,他们中每一个人似乎都有嫌疑,可每一个似乎又都是无辜。在细数了一遍他所知道的主教们之后还是没有头绪。

事发后的第三天,艾维森纳枢机主教来到卧室看望教宗陛下。熙德侍立在一旁,听着他向陛下汇报关于教会的财务、教会内出现的传言,以及女巫失踪的消息。显而易见,教宗无法听到他说的话,更无法给出答复。艾维森纳主教在卧室中待了很久,后来失落地离开卧室,但在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回过头疲惫地望着熙德。“照顾好陛下。”他轻声地说道,接着又张了张嘴,却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叹了口气转身就走。

他会是行刺者吗?艾维森纳主教离去后,熙德轻轻阖上门想到。苦路游行当天,他与教宗有过对话,之后便一直在陛下身后的队伍中紧随队伍步伐。但是他的动机呢?艾维森纳主教向来是最支持教宗陛下的枢机主教,他也没有理由会去伤害陛下。而且还有很重要的一点,艾维森纳主教的手曾经受过伤,他无法做到如此迅敏又准确地划出那一刀。

暂时排除掉这个可能的选项后,他开始回想刚才艾维森纳主教向教宗陛下所汇报的内容,除了已经听说的传言,陈述中提到了教会在河谷地的税收得到了快速的增长,这得益于阿尔库因们从教会购买武器。另外他还提到了女巫失踪。

女巫……那辆在熊熊大火之中被烧成灰烬的马车,那辆将火焰蔓延至修士们身上的马车,似乎那场骚乱的一切祸源都是来自马车,或者更准确地说,是马车中的女巫。是她点燃了第一把火吗?熙德无法确定,当时整个游行队伍已经陷入了彻底的恐慌之中,修士、主教们尖喊着,推攘着,躲避火焰,却将自己的同侪踩于脚下。若是女巫真的能够控制火焰,那么被火燃烧的修士将会是现在的十倍百倍,甚至可能连自己与教宗陛下的都无法幸免。

此外,女巫的失踪也将让后续对其的审判落空,这让本就因教宗被行刺而笼上阴霾的教会再次陷入低落的气氛之中,进一步将会使教会的内部产生动荡。

第三天的晚祷时过后,修女院院长梅莉奥尔·曼德利尔与其父亲,雷蒙城大主教法尔奇·曼德利尔一同来看望教宗。法尔奇大主教跪在床边,握着教宗陛下的手轻轻吻下,随后两行热泪自眼角流下。“陛下,望您快快康复。”他声音沙哑地说道,“您是神明在世间的代理人,神明定会保佑您。”

梅莉奥尔院长站在法尔奇大主教的身边,双手叠于身前,神情冷峻地凝视着虚弱的教宗。“父亲。”她霍地开口道,“请您暂时离开。”

法尔奇大主教侧过脸抬起头,茫然地望了眼垂着头的梅莉奥尔院长,接着便立马起身点头,走出了卧室。

“熙德。”梅莉奥尔院长的目光未曾离开教宗陛下,“请给我们片刻的时间。”

熙德稍微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鞠躬退出了卧室。

法尔奇大主教已经离开了教宗塔顶层,熙德则怔怔地站在门外的走廊上等待修女院院长出来。她会是那个对教宗陛下“行凶”的人吗?毕竟在苦路游行的时候她也在主教的游行队伍中,完全有机会下手。若是不知道背后的隐情或许可以怀疑她有动机,但是熙德了解她与教宗陛下之间的关系。无论是她还是她的父亲,法尔奇大主教都不是那个会对教宗有歹念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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