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娜娜跟在我身后，脚步一深一浅，我们绕过几片断壁残垣，朝着基地方向走去。
我拿根木棍拨开道上的碎瓦片，不时回头看她一眼。
她主动开口，声音还是不稳：“刚才那说的，其实不全对，我那天不是在二楼，是在五楼。”
我愣了一下，停下脚步看她：“你不是刚说二楼么？”
蓝娜娜侧头别开视线，“人慌乱的时候记错了。
我原先是在二楼活动，后来躲得久，慢慢就往五楼去了。
反正一栋楼，乱糟糟的。”
我下意识用棍子点了点地，忍住没说什么。蓝娜娜话头转得太快，这细节又变了一遍，往日和她打交道时倒没见过这样绕嘴。
走了几步，我随口问：“那姜美人盯你，你是怎么脱身的？”
她咬了咬嘴唇，说：“其实那天她临时有事出去了，看守也烦了，打盹。
我看没人注意，就从侧门顺着楼梯跑了。”
“侧门？你们那个地方不是只有前后两道铁门么？
上回你不是说全被锁死了？”
她低头捏着受伤的胳膊：“人多嘴杂，我忘了跟你说细节了。
其实吧……那铁门有一扇虽然锁上了，但锁坏了我才溜出来的。
你相信就好，细节用不着纠结……”
她话音发虚，前后又搭不上茬。我没再追问，只是把她的话记在心里。
不一会儿，出了片倒塌的房子，我看边上没人，凭经验带着她挑了条捷径。
路过一块积水地，我朝北边绕了点。刚要继续往前，她忽然停住。
“咱们走右边那条路，看不着摄像头。”
我扫了一圈，只看见老旧电箱和躺倒的电线杆，并没有以前小广场上的那几只固定监控。
这里平日里连条狗都不常见，监控更是根本没安过。
我没拆穿，只是抄了抄兜：“咋突然怕被拍？”
蓝娜娜：“我这才脱身的，哪里能跟姜美人那些人捉对着杠。”
我嘴里答应着，心里越发觉得古怪。一个刚被追杀、连夜逃窜的人，记得清什么角落有摄像头？
平素她不是多机灵的，今天连话都绕来绕去，理由一个比一个难讲。
我试探道：“白小柔说让你贴身监控姜美人，看来你任务做得不错？”
蓝娜娜撇嘴，低声哼道：“你少跟我提她，有她没什么好事。
她算什么，本事大？最后不还得靠你。”
我听她提及白小柔语气生硬，也没多说。想到从前她们在一起倒还算能搭话，如今避之不及，那味道不对。
我继续找步子慢的机会，把她搀了两把，趁机细问：“你提的那种大个丧尸，要是基地碰上，你觉得会怎么应付？”
蓝娜娜皱鼻子，说：“那玩意儿只要不招惹，能避就避。
可惜基地那些当官的只顾调拨物资，一点脑子都没有。
指望白小柔？她只会摆架子。”
她对姜美人、白小柔都是嘴上不留情。我装作不以为意，心里越搅越乱。
这一路，她说话态度变冷硬、细节左右不一，又三番五次提醒要躲“摄像头”。
而且每次回忆自己脱身的经过总含糊，明明上回说绳子拴门，这回又成了锁坏了，压根对不上。
再走了十多分钟，我心里憋着一肚子疑问。临近一处老居民楼废墟，我找了个假由头，说要仔细查周围，免得出点岔子。
借着她包扎伤口的工夫，我钻到一辆翻倒的破旧面包车后面，伸手在衣服兜里虚晃一把，点开系统界面。
系统一闪，传来生硬的提示音：“系统升级需在绝对安全且私密环境下完成。
请注意升级期间无法使用任何自带系统功能。
预计持续时间：两小时。”
我皱着眉盘算，这一路本就风险大，照这提示，眼下没个安全地儿，升级非得另择他时。
但越拖越晚，系统升级迟早要做，到时候如果蓝娜娜还跟着，恐怕连周围的动静都听不到，手脚全被绑住。
我关掉系统，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装作巡查地形，走回去。
蓝娜娜正扶着墙喘气。她见我出来，问：“走哪边？”
我顺手指了条路，先说：“还是按咱老规矩，没人烟的地方绕一下安全。
我刚转了一圈，四下真没监控，你瞧见了？”
蓝娜娜嘴上说“自己下意识的”，又说“你看不着不代表没安”，却说不清到底是什么人装的。
她还补了句：“碰上监控那是要命的，你信我吧。”
我嗯了一声，心里直嘀咕。走到半路，我又问她受伤是不是化脓，她甩甩胳膊说“死不了”。
再问她被困那栋楼具体怎么吃住，她说找了个杂物间，“三楼有水，不对，是五楼，差点饿死”。
前后说得都不一致。
前后这些小细节，我都用力记着，越发不打算让她轻易接近我的事。
她对姜美人辛辣，对白小柔更别扭，说起要躲监控神神秘秘。
路上我特意带着她钻了几段巷子，每当走到敞亮地方，她就说“从左边绕，回避人眼”。
记着刚才系统的警告，我定下主意，必须趁她离开时自己腾出两小时，找个天衣无缝的地儿升级。
可眼下连拿水喝都得捏着个节奏，真要和她分开，保不齐回来人就变了。
再者，如果我强行甩开她，她反倒可能出点别的幺蛾子。
她走着踉跄，突然提议：“要不咱们躲那后面平房避一避？
人看不见，地势低，还能歇歇腿。”
我扫了眼那位置，不答应。她又催着快点，嘴上说“怕天黑那些大个丧尸出来”。
我摇头，说新近学的：“没听谁真见过，你那天是不是实在太累，看花眼了？”
蓝娜娜板着脸反驳，说自己精神好得很，不会认错。
我再问细致些，她又顾左右而言他。她今天说的话，每一句我都放慢琢磨，不敢信全。
走到一处废弃小路，她又催我快些赶夜路，否则“基地大门怕要封”。
我并不着急，加快步子时始终脚跟带着她一小段，不让她真离开视线。
一阵风吹过，有点杂音。我趁她整理背包，又躲到一堵残墙后，从兜里摸出系统，装着捉虱子的样子，心里抓紧时间浏览升级说明。
系统提示依然冷冰冰地说了一遍升级规则，又强调：“任务优先级，安全与信息整合，请宿主合理安排升级环境。”
我收起那点念头，暗自觉得难办。蓝娜娜还在前头回头招呼着：“快点！
要天黑了。”
我将背包再次拉紧，略走快两步追上她，揣了揣衣兜里的急救工具。
一腔疑问没来得及说出口，只能又提了句：“距离基地还有两公里，撑得住不？”
她嘴上说“撑得住”，又补了一句“回去就有办法”，看我的眼神倒有点藏着事。
前方路面越发崎岖，我当心别让她落单，自己却越走越难放松。
身后旧房和草丛安静得出奇，越往前，心里的提防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