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江水在夕阳下泛起橙红色的鳞光。
船只破开江面，浪涛击打着船身，发出清脆的声响，惊飞不远处成群的野鸭。
萧逸扶着船舷，眺望辽阔的江面，心情同这暖色调的江面一般莫名舒畅。
“元帅，信鸽刚刚传来的消息。”
卫夏将一卷小小的纸条递上。
萧逸接过纸条，动作熟练打开，看了一眼，原本平静无波的脸上绽出一抹笑容。
他回身继续看向泛着金光的水面，眼中的笑意越发浓郁，唇角上扬，勾勒出弯弯的弧度。心中着实欢喜，竟有些克制不住，忍不住轻笑出声。
卫夏敏锐地察觉到，他忍了又忍，还是禁不住好奇问道：“元帅，可是有何喜事？”
萧逸收敛了笑容，侧头瞥了卫夏一眼，没有说话。
“元帅，看你刚刚那么高兴，一定有什么好事。属下实在心痒，元帅可以透露一下吗？是不是朝廷又有封赏了？”
不怪卫夏好奇，之前他们收复巴蜀，圣上赐封旨意下来，也没见元帅多么欢喜。
元帅一向内敛，情绪很少外露，到底是什么让元帅如此高兴，竟压抑不住笑出了声？
卫夏暗暗猜想，难道圣上又给元帅更大的赏赐了？
转念一想，不对。圣上已经赐元帅辅国将军军职，又赏了封地、金银。
赏赐之重，已经让人嫉妒眼红了。不应该再次追赏了啊。
那能是什么？
卫夏眼珠一转，忽然想到能让元帅如此喜形于色的，那应该只能是怀宁郡主！
他试探问道：“元帅，可是关于怀宁郡主？”
“就你聪明。”萧逸白了他一眼，本想不搭理他，但实在心情大好，满心欢喜憋在心里憋得有些难受。
卫夏自小跟着他，多年相伴下来，两人之间已不仅是主仆关系，更多的时候，萧逸把他视做亲人。
甚至比兄弟还亲厚些。
毕竟肃亲王府那些血缘上的兄弟，还远不如卫夏真诚友善。
萧逸对卫夏道，“暗卫传来消息说——楚瑶定制的嫁衣已经送到郡主府了。”
卫夏一怔，还以为什么天大的好消息，让元帅如此失态。
不就是郡主嫁衣缝制好了，送过来了吗。至于让元帅如此欢心吗？
不过寻常小事一桩，还以为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呢。
卫夏不解，弱弱问道：“年前暗卫不就传回消息说，怀宁郡主去锦绣阁定制嫁衣了吗？元帅您忘记了吗？”
“我当然记得。”萧逸没好气白了他一眼。
离京前，他特意留下几个暗卫暗中保护楚瑶和念儿，也让他们随时汇报京中情况，当然也包括楚瑶的情况。
年前暗卫就飞鸽传书，提了一嘴，说郡主定制嫁衣。
知道这个消息，他确实是欣喜的，他怎能不欢喜？瑶儿已经在筹备他两人的婚事了。
只是那时战事正忙，他没有过多心思去欢喜、去分神。
这时已经在回京路上，他无须再以军国大事为重，忽略这份欢喜。
从前他单恋着楚瑶，离京前才大概知晓楚瑶也很在意他。
出征以来，萧逸甚至怀疑自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
他迫切希望知道楚瑶是把他当做亲朋好友一样在意，还是因为他替她父兄扛下南征任务，因感激才给了他一点回应。
还是……只是为了安抚一个即将领兵出征的将军，随意给的一点施舍安慰？
萧逸害怕等他回到京城后，一切都变了。
若是楚瑶并非真心喜欢他，只是在他出征之际为安抚他的情绪，才被动答应他……
那他要如何？
还能强迫楚瑶嫁他吗？
楚瑶不是寻常女子，她心思细腻、倔强又颇有主见。
若她不是真心接纳他，他没办法、也做不到强迫楚瑶嫁他。
因为不确定，又因为他无比在意，所以他一直被这些情绪折磨着、煎熬着。
当他知道楚瑶开始筹备婚事用的嫁衣礼冠，他忐忑不安的内心才稍稍安稳些。
也许瑶儿是真心要嫁他的。
而这时，听闻楚瑶嫁衣已经制好，她又欢喜地收下嫁衣。萧逸一颗心终于落回实处。
瑶儿心中有他。
他们之间不再是他一个人的一厢情愿，而是两个人的双向奔赴。
他归心似箭，而她已经备好嫁衣，只等着他凯旋而归。
瑶儿当初答应他的成亲，不是哄他。而是真心相许。
这怎么能不让人欢心鼓舞？
瑶儿在意他，也喜欢他，等着他回去，做他的新娘。
萧逸此刻只是想想，就觉得热血沸腾。
他瞥了眼卫夏，如兄长一般道，“你还不懂，等日后你有了心上人，就该明白了。”
卫夏一脸迷糊，“明白什么？不就是定制嫁衣，收到衣服，不都稀松平常的小事吗？这有什么好惊喜的？”
“若是你知道你心心念念的姑娘，也在心心念念盼着你的归来，甚至做好了嫁给你的准备，你还会觉得那是稀松平常的小事吗？不该为之惊喜吗？”
“哦~”卫夏终于恍然大悟，“好像是应该。不过，元帅，你和郡主本来就是有圣上赐婚，您之前难道还在担心她不肯嫁吗？”
萧逸一噎，随即冷脸，“同你说话，简直对牛弹琴。”
“属下又没有喜欢的姑娘，属下哪里知道那些。”卫夏咧嘴笑着，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
“南征胜了，你也得了封赏，回京以后，自己睁大眼睛好好挑个姑娘，等你遇到真心喜欢的人，其中滋味你就清楚了。”
“是。属下知道了。”
萧逸嘴角的弧度扬起，转身看向江面，瞥眼看到水面泛起的水泡，瞳孔骤然一缩。
水泡细密、规则，不像是鱼儿吐出的，倒像是——有人潜伏在水下。
观水泡方向，似乎正朝着楼船快速聚拢。
萧逸猛地按住腰间长剑，朝身后侍卫迸出一声低喝：“水中有人，小心戒备！”
侍卫们刷刷抽出刀剑。
须臾，数十道黑影以迅雷之势又快又猛从水中蹿出，径直跃上甲板。
眨眼之间，甲板上已经被手持刀剑的黑衣人包围。
黑衣人很快交换了个眼神，便一齐持刀齐刷刷奔向身着将帅甲胄的萧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