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师阵地后方一公里处的无名高地上,混凝土浇筑的一座10米宽,3米高的半永久性工事嵌在山体凹陷处。
“在没有炮火掩护的情况下进行抢滩登陆,不亚于黑暗中打着灯笼找死。”
师长赵文翰冷哼一声,单膝抵着观察口的沙袋,望远镜在滩涂上扫过,眼神满是轻蔑,“这帮玩意儿连最基本的战场常识都没有,纯粹是拿命填,其他部队传的神乎其神,说这些特感完全就跟特种兵一样,照我看,就算特种兵来了,没火力掩护也得折在这儿!”
短短200多米的沙滩之上,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破碎的肢体混着沙砾,几具还在抽搐的感染者被潮水拍打着。
虽然零星还有反击的枪声,可第一波攻势被挫败已成定局。
“这完全就是小儿科,陆军学院闭着眼写的论文都比这‘仗’有技术含量!”赵文瀚放下望远镜,连看的心思都没有了,这种级别的攻势简直是在侮辱他的指挥才能,连最基础的战术常识都没有。
学院里反复强调的抢滩三要素:火力准备、立体突击、滩头巩固,感染者愣是一样不占。
既没有舰炮对滩头阵地进行火力覆盖,撕开登陆突破口;也不见武装直升机在空中盘旋压制;更别说登陆艇、两栖战车与步兵的协同配合,就连最基本的烟幕掩护都欠奉,这样的进攻在他眼里与自杀无异。
作战参谋林风扬快步走来,眉头微皱道:“师长,一线部队汇报,滩涂上的地雷还有陷阱坑已经被摧毁大半,就连阵地前30米处的铁丝网也被破开了几个大洞。”他指了指报告上的标注,声音沉稳中带着疑惑,“这倒不像是正式进攻,反而像是先头侦察火力,在试探和摧毁我们的防御工事。”
赵文翰双手抱胸,目光仍紧盯着远处滩涂,片刻后,他轻嗤一声,伸手拿起桌上的指挥笔,在地图上第三波进攻的预设区域敲了敲:“第二梯次的进攻应该也不会投入主力。”他语气笃定,像是在陈述早已预料到的结果,“感染者会先把防御工事彻底清干净,真正的主力,肯定藏在第三波。”
话音刚落,他突然转头,眼神锐利如鹰:“增援到哪了?再自信也不能掉链子,我可不想战后吃军事法庭的传票。”
林风扬猛地挺直原本微驼的脊背,跨步上前半躬着身子:“119装甲混编旅就在防线后方三公里,但滩头地形太软,装甲车和坦克根本施展不开。两个步兵师正在急行军,预计七八分钟后抵达。”
赵文翰半弯着膝盖,扯过行军凳一屁股坐下:“让他们随时待命。只要不出岔子,这仗我们扛得住。”他摩挲着肩章上的将星,喃喃自语,“当了二十多年兵还在少将位置打转,同届的老伙计们早都挂中将衔了,这次怎么也该往上挪一挪了。”
“师长,江面上有情况!”警卫突然贴近赵文翰耳边,声音压得极低,胸腔因紧张剧烈起伏。
“还能有什么情况,不过是又来送死的罢了!”赵文翰斜倚着指挥台,慢悠悠地直起身子。
踱到窗边时,他单手撑着窗框向外瞥了一眼,远处江面炸开的火光在瞳孔里不过是几簇跳动的橘色光斑。
“就这点动静...”话音未落,他忽然眯起眼睛,发现黑暗中无数黑影正诡异地游动,这才漫不经心的举起望远镜,金属镜筒贴上眼眶的瞬间。
眼前的一幕却摄人心扉,几十艘冲锋舟正以艘为一个小组的方式,以S形轨迹在浪涛间蛇行。
江面上靠前的两艘驱逐舰甲板剧烈震颤,近防炮阵列的炮管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旋转。
30毫米钨合金穿甲弹以每分钟一万发的恐怖射速倾泻而出,在江面织就一道密集的金属弹幕。
冲在最前方的冲锋舟在弹雨中瞬间解体,舰体钢板被撕扯成扭曲的金属条,血肉混着燃油抛向半空。
紧接着第二艘的船身被打穿,海水倒灌让船体剧烈倾斜,近防炮立刻补射,钨芯穿甲弹将船舱撕成蜂窝状。
而在硝烟与血雾交织的间隙,第三艘的螺旋桨被打飞,失去平衡的艇身打着转冲向驱逐舰右舷。
驾驶位的感染者半边身子已被轰碎,胸腔完全暴露,但它仍用膝盖死死顶住油门,左手将引爆器按下,眼神中竟看不到一丝害怕,直到冲锋舟与舰体相撞。
先是剧烈撞击声,紧接着 “轰!”剧烈的爆炸撕碎舰桥玻璃,滚烫的弹片横扫甲板。
最左侧的士兵被气浪掀得倒飞出去,后背重重撞碎护栏,整个人坠入翻涌的江水中,他双臂疯狂划动着水面,却不断被油污呛住,在漩涡里挣扎着想要浮出水面。
中间的士官后腰突然传来钻心剧痛,半截金属碎片直直插入,他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下意识伸手撑起上半身,脚步虚浮地想要站稳,却又重重摔在甲板上。
与此同时,警报声骤然撕裂空气,舰桥内刺目的红光疯狂闪烁,将众人的面孔映得扭曲如血。
仪表盘上的指示灯成片爆闪,设备碰撞声与惊呼声混杂在一起。
谁都没料到,这些感染者竟会发动如此密集的自杀式袭击。
又是一声巨响,紧随着第一声爆炸,不远处再次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
另一艘驱逐舰也遭到冲锋舟撞击,火光冲天而起,浓烟瞬间遮蔽了半边天空。
“全体注意,损管人员立即就位!重点检查右舷!”指挥官的嘶吼通过广播炸开。
“右舷装甲板发现三处凹陷,深度约20厘米,未穿透!”
“舱内压力正常!结构应力数值临界,但未超标!”
另一个方向传来怒吼:“别他妈围着!赶紧用密封胶填补!”
在一片混乱中,损毁评估报告接连传来。
万幸的是,驱逐舰厚实的装甲抵挡住了爆炸核心冲击,尽管舰体表面留下几道狰狞的凹痕,但整体结构并未受到严重创伤。
“该死。我就知道第二波次肯定是为第三次进攻做铺垫。”赵文翰咬牙切齿道。
林风扬也泼了一盆冷水:“军舰指望不上,接下来得打硬仗了,部队的伤亡绝对不会小。”
“让后方的装甲混成旅立刻抽调步兵增援。”赵文翰轻轻咬着舌尖,双手在裤子上反复摩擦,这个持续多年的习惯,曾在高考考场的试卷上、军校结业典礼的队列里、甚至婚礼白西装的裤缝边出现过。
明明知道这些绑着tNt炸药的冲锋舟掀不起大风浪,没有破甲弹的金属射流,单靠冲击波根本啃不动军舰装甲。
可当轰然爆炸时,甲板上的水兵还是惊慌失措的后退,身体先一步做出了最原始的应激反应。
每艘军舰都成了惊弓之鸟,顾不上拦截那些驶向对岸的冲锋舟,而是优先调转炮口,将火力倾泻在逼近舰体的威胁上。
密集的弹雨噗嗤噗嗤射入江水,浑浊的水面下,一条银鳞鲤鱼正啃食着漂浮的感染者残肢。
它摆动尾鳍将腐肉扯下,细碎肉块随着水流翻涌。
突然,一发30毫米高爆弹斜斜坠入水中,冲击波瞬间撕碎了它的躯体。
鳞片混着血水炸向四周,残缺的鱼尾还保持着摆动的姿态,便沉入江底。
周围的鱼群受惊乱窜,鳞片在水中划出银色残影,转瞬便钻入深不见底的黑暗中。乱飞也惊得其他的同类向着水深处游去。
生死攸关的时刻,所有人都将自保放在首位,无暇再顾及其他。
这是所有生物的天性,不论是人又或者是任何动物。
基因里的本能足以瞬间冲破纪律与法律的约束。
就像江里的鱼群被弹片惊散,逃窜的轨迹比任何队形都更统一。
在生存的红线面前,刻进dNA的求生欲,从不会给规则留下商量的余地。
……
“如果按照人类的计谋,这应该算是弃车保帅,我倒要看看,这一招以命换势又该拿什么挡?”嘎特斯用力拍了拍驾驶冲锋舟的感染者肩膀,示意加快速度。
余光不停扫向周围呈战术队形突进的冲锋舟,嘴角终于勾勒起一抹扭曲的笑意。
在计划启动前,它还担心会遭到毁灭性打击,可当第一波自杀式冲锋舟撕开人类舰队的防御网时,它忽然觉得这场战争荒谬得可笑。
就像用沾满秽物的棒棒糖哄骗小孩,只需付出微不足道的代价,就能让自诩智慧的人类暴露出最原始的恐惧。
\"千夫长。我们的进攻计划是什么,分散突破吗?”一名挂着百夫长衔位的特感猛然贴近,溃烂的呼吸喷在它耳侧。
“分散突破?”嘎特斯将手中的95式步枪上膛,咸腥的江风卷着硝烟扑来。
“对付人类,要把所有人拧成一只拳头,朝着防线的任意一处狠狠砸下去。没了军舰的火力支援,再加上那些替我们探路送死的家伙已经撕开了缺口,根本不需要什么战术。我们自身的存在,就是能把他们防线彻底碾碎的最强武器。”
望着越来越近的滩涂,嘎特斯喉咙里发出兴奋的咯咯怪笑。
人类士兵惊慌失措的惨叫、温热喷溅的鲜血、鲜嫩颤抖的脏器……这些画面在脑海中不断闪现,令它的胸腔里翻涌起近乎癫狂的渴望。
这将是犒赏麾下最完美的盛宴,而此战后的胜利,也将彻底重塑它在族群中的地位,让所有觊觎者都匍匐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