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晨刚踏进了梅园的花厅,喀嚓”一声闷雷在空中炸响。震得窗棂“哗啦啦”的簌簌发抖,连脚下的青砖地都跟着震颤起来。
惨白的电光如同巨龙的利爪,猛地将厚重低垂的乌云撕开一道狰狞裂口。
“哗!”
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倾泻而下,仿佛天河决了口,扯起了接天连地的雨幕。
“天上有你的耳报神?”林青青笑着打趣儿他,“再晚回来半刻,你就要被淋成落汤鸡了。”
她语气轻松,只当他闷得无聊出去闲逛了。
“我一天没回来,你没有担心过我吗?”晨在顾晨的目光在她脸上细细搜寻,像在沙砾里淘金,渴望找到一丝忧虑的痕迹。
哪怕有一丝丝呢!
可是,失望的情绪在他心中不满的滋生了。
“我担心你做什么?”林青青奇怪的反问,顺手整理着案上散乱的竹弩。
“之前劫持你的人,全部被打入死牢了,谁还敢继续害你不成?”她的话里透着理所当然的无所谓,顾晨的心却似乎被扎出了一片细密的针孔。
“我今天去了祁王府。”顾晨慢吞吞的开口,声音沉闷。
他,有点儿心塞。
这丫头全然不把他的安危放在心上。
在她的心里,自己到底抵不过夜云州的分量。
“嗐!”林青青猛地抬头,嫌弃地瞪着他,“你这不是打草惊蛇吗?顾晨,你这脑子……”林青青不住的摇头。
这人,咋就这么蠢?
如果脑子能换,她一定给顾晨挑个好用的。
“我就是想引蛇出洞!”顾晨越发郁闷了,声音也拔高了几分。
在林青青眼里,他好像做什么都是错。
夜云州冒冒失失的追杀刺客,她没有半句埋怨,只有担心和忧虑。
“引蛇出洞?”林青青看他的眼神像看个不懂事的孩子,“你小心些,万一遇上眼镜王蛇,一口就能要了你的命。”
虽是警告,那紧蹙的眉头却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今晚,做好迎敌的准备吧!”顾晨晃着一双长腿,斜挑的丹凤眼全神贯注的盯着林青青。
带着点赌气和隐隐的期待——快问,快问我发现了什么?快关心我冒了多大的风险?
“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呢?惹出麻烦了吧?唉,今晚我又睡不了安稳觉了。”林青青哀叹,小脸皱的像个核桃。
她想念在宁古塔的日子了,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
京城有什么好?
一夜好眠都是个奢望。
顾晨:“……”
不是,你好歹过问一句我的行程吧?
问问我做了什么,有没有遇到危险?
他那么紧张刺激的“虎穴见闻”憋在胸口,像被一块湿棉花堵住,闷得难受。
丹凤眼里的光,几乎要彻底熄灭了。
“给你!夜云州做好的竹弩,我配制好的迷药,比秦毅给的药性还猛呢!你拿好了,除非是阎王爷来了。否则,谁也索不去你的命。”
林青青把堆积在桌案上的竹弩塞给了他三支。
她的动作干脆,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再珍贵的东西,也没有眼前这个让人操心的大活人的性命重要。
“顾晨,”一直沉默旁观的夜云州适时开口,墨眸中闪过一丝探究,“你在祁王府,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隐秘?”
“生我者父母也,知我者云州……也。”顾晨兴奋的一拍大腿。
以前他喊他”云州兄“的,但是夜云州要娶林青青,就是他的妹夫了。
所以,直呼其名也不是不可以的。
“难道祁王派出的杀手真藏在他的旧宅里?”林青青漆黑的眼睛骤然闪亮。
之前的嫌弃和抱怨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难掩的得意,“还真被我猜着了?”
“没错。”顾晨挺直腰板,终于有机会讲述自己深入虎穴的故事。
他的计策堪称完美,就这么正大光明的把整个祁王府搜查了一遍。
“那些杀手,就藏在祁王寝殿的暗室里。祁王府那个老管家,看着慈眉善目,实则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我的直觉不会错,他今晚会来拜访我们。”他没有一丝惧怕,反而意气风发的。
如果身后有尾巴,他能摇出花来。
他们,怎么还不夸他?
他顾晨不是废物,而是智勇双全的帅才。
他已经布好了局,就等着对方自投罗网了。
“我们这就吃饭睡觉,养精蓄锐。顾晨,今晚你住在夜云州旁边的屋子里。”林青青快速做好了安排。
顾晨:“……”
就这?
他辛苦一场,不配得到夸奖吗?
“不!我住在你临近的屋子里。”顾晨有自己的打算。
林青青才应该是被他们两个大男人保护的弱小。
“也好,你尽管放心。任何情况下,我和夜云州都不会丢下你,我们同进共退。”林青青很仗义的拍了拍他的肩。
顾晨哭笑不得,在心里暗暗发誓。
今晚,他要让林青青见识见识他真正的实力。
这丫头到现在都没有意识到,他“恶名之下,其实难副啊!”
顾晨做了周密的防范,躺在舒适的大床上安心的睡着了。
而祁王府,却没有这样的静谧安然。
平安看着老管家消失的背影,右眼皮忽然跳了起来。
这位爷,还真是神通广大。
他把几十号人藏到哪里去了呢?
护国将军和顺天府的人,几乎就要掘地三尺了。
啊,他知道了。
祁王府里大概是有暗道的。
而夜枭大人,他的心思比暗道还深呢!
平安悄悄溜回自己的屋子了,搜查的人虽然走了,但是他的心依旧七上八下的,并不安稳。
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呢!
“轰隆!”
闷雷滚过天际,他紧紧捂住耳朵。
因为一场暴雨,偌大的祁王府陷入了黑暗之中。
令人窒息的感觉蔓延到了心头,他大口大口的呼吸。
或许是他的错觉,这阴湿的空气里似乎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道。
不,不是错觉。
他自嘲的笑笑:住在祁王府里的人,哪一个双手没染过鲜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