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时间，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当夜幕降临时，王贺和制片人老李的民宿房间里，烟雾缭绕，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桌上的烟灰缸里，早已堆满了小山般的烟头。
“华影那边，拒了。”老李的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他们的回复很客气，说项目不错，青瑶山-庄的景也够好。但……没有一个能扛票房的流量明星，市场风险太大，董事会那边通不过。”
王贺没有说话，只是又点燃了一根烟。这个结果，在他的意料之中。
“我老师那边……”他缓缓开口，声音同样充满了疲惫，“也只答应帮忙牵线搭桥，介绍几个风投的朋友认识一下。但现在整个大环境都不好，地主家也没余粮了，他自己也无能为力。”
他们打了一整天的电话，动用了自己在这个圈子里积攒了半辈子的所有人脉。
结果，却是冰冷的。
拉来的部分零散投资，七拼八凑，连支付剧组里那几个老戏骨的基础片酬都不够。
距离那个因为钱总撤资产生的天文数字般的巨大资金缺口，遥遥无期。
希望，正在一点点地熄灭。
老李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下面已经彻底陷入沉寂的青瑶镇，眼睛里，第一次，布满了血丝与深深的无力感。
“老王，”他沉默了许久，才艰难地开口，“要不……我把我在京城二环那套老房子卖了？那是我给我儿子准备的婚房……”
“别说胡话。”王贺掐灭了手中的烟头，粗暴地打断了他，“那是孩子的未来，不能动。”
他站起身，走到老李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的那套，比你的大，也更值钱。要卖，也是卖我的。”
老李看着他，眼眶有些发红。
“行了，”王贺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故作轻松地说道，“别跟个娘们儿似的愁眉苦脸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天塌下来，还有我顶着。钱的事，明天再想。”
……
深夜，王贺坐在民宿简陋的小桌子前，对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满眼血丝。
他给剧组的人定好了第二天最早一班飞往长安的机票，又在网上，如同大海捞针般，艰难地从无数“满房”的提示中，包下了一间青瑶镇上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民宿。
他准备，再去做最后一次的努力。
在做完这一切后，他看着电脑屏幕上，剧组那个因为长期没钱做宣传而几乎已经长草了的官方社交账号，鬼使神差地，登录了上去。
账号的粉丝数，只有寥寥几万，最新的几条动态下面，评论也大多是些机器人的垃圾留言，惨淡得令人心酸。
王贺看着屏幕，沉默了许久。
最终，他没有写任何华丽的宣传文案，也没有发任何一张演员的定妆照。
他将一张，他前几天在灵墟秘境时，用自己的手机随手拍的、那座悬空寺在云海中若隐若现的照片，发了上去。
然后，配上了一句，充满了不确定性，却又带着一丝属于创作者最后骄傲与决绝的文字：
“这里，将是《镜花缘》开始的地方。不问前程，但求无愧于心。@青瑶山庄”
发完这条动态，他便直接关掉了电脑，没有再去看一眼。
他走到角落那张用来加班的行军床边，倒了下去，用胳膊盖住了眼睛，沉沉睡去。
他已经太累了，身心俱疲。
……
第二天清晨六点，天还没亮。
王贺被一阵疯狂的手机铃声和如同要把门拆了的砸门声，从深沉的睡梦中惊醒。
制片人老李直接用备用钥匙撞开了门，他手里高高地举着自己的手机，那张布满血丝的脸上，是一种近乎于“癫狂”的、难以置信的狂喜。
“老……老王！快！快醒醒！出……出大事了！”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剧烈地颤抖着。
王贺一脸迷糊地从行军床上坐起来，揉着眼睛：“怎么了？催债的上门了？还是房子被强拆了？”
“你看！你看微博！”老李几乎是把手机怼到了他的脸上，激动得语无伦次，“我们……我们他妈的火了！！”
王贺接过手机，彻底傻眼了。
只见他昨天深夜，几乎是抱着“自暴自弃”的心态，随手发的那条动态，经过了短短一夜的发酵，数据已经爆炸到了一个他无法理解的程度！
转发，五十万+！
评论，十万+！
点赞，一百万+！
#镜花缘 青瑶山庄# 这个全新的话题，更是如同坐上了火箭，直接被顶上了热搜榜的前三！仅次于#青瑶山-庄5A# 和#刘园主的感谢信#！
而评论区的画风，更是让他看得心潮澎湃。
“我靠！又一个神仙剧组！就冲这张照片的审美，就冲这股子仙气！我追定了！”
“‘不问前程，但求无愧于心’！好久没看到这么有风骨、这么干净的官宣了！爱了爱了！这才是真正的文化人啊！”
“我去查了一下，这个《镜花缘》剧组之前一点宣传都没有，官号都快长草了，好惨……但是！导演之前的作品我全都看过，评分都在8分以上！主演也全都是些不怎么出名但演技炸裂的老戏骨！我他妈是挖到宝了啊！”
“兄弟们！还等什么？！这可是被青瑶山庄官方盖章认证过的‘同道中人’啊！是能让孙副园长都亲自下场接待的剧组！这剧要是不火，天理难容！给我往死里支持！都去给我点赞转发！”
而在那无数条滚烫的评论区的最顶端，一条被顶了数十万赞的、带着“蓝V”认证的评论，让王贺的眼睛，瞬间就湿润了。
那条评论的Id是——【星辰资本-李想】。
“王导，我是李想。你的剧本，和你这份‘不问前程’的孤勇，我投了。”
“商业计划书和具体的资金缺口，直接发我邮箱。”
“好的作品，不该被资本的短视所埋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