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
姜淤泥局促道：“我们是不是该出去了，我们进来也有一段时间了，除夕夜大型阻杀行动是不是已经结束了。”
唐颖梨却问非所答：“你就没有什么想和我的吗？”
闻言。
姜淤泥抬眸看向她，与她目光交织的刹那，又无措地移开了目光。
良久。
他有些僵硬地说道：“谢谢你...愿意用生命和清白赎我的自由。”
“嘁！你是笨蛋吗！谁让你说谢谢了！”唐颖梨柳眉微微皱起，瞪大美眸，看着脑袋低垂的姜淤泥。
话音刚落，姜淤泥的脑袋垂得更低了。
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唐颖梨，他是一个怪物。
他知道自己过去经历过什么，也清楚自己的未来将面临了什么。
跟着他可能会被连累的...
但他的身份已然在唐颖梨面前暴露了，再加上唐颖梨方才的举动...
她说要赎他的自由...
她真的在赎他的自由...
没有人能够想象得到一个孩子被人折磨了十多年后的某一天，突然听到这句话时的震撼。
但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他更感觉到茫然和无措，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或者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唐颖梨...
见姜淤泥还是沉默。
唐颖梨轻声道：“你很在意自己是一个怪物吗？”
“嗯。”
“不，你真正在意的并不是自己是一个怪物！
你在意的是自己的身份在我面前暴露了，并且觉得自己不值得我为你这么做对吗？”
闻言。
姜淤泥微怔，他确实不是在意自己是一个怪物。
因为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是一个怪物，并且生活在一个满是怪物的环境中。
这样的他，又怎么可能接受不了自己是怪物的事实。
姜淤泥轻叹一声：“我确实觉得自己不值得你为我这么做，那个男人不会杀我的...至少现在还不会...
而那些疼痛在我过去的十七年里并没少受，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
但你不一样，生命和清白对你很重要，所以你没有必要这样的...”
闻言。
唐颖梨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用力揪住。
很疼...
“笨！那是你自己觉得的，并不是我觉得。
你觉得我会眼睁睁看着你被折磨而无动于衷吗？我虽然没有善良到会去付出巨大代价来救助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但我也没有狠心到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救过自己数次的人遭受惨不忍睹的折磨而没有丝毫触动。
也许你之前帮我、救我，你自己觉得是举手之劳，对你来说微不足道，但对我来说却是弥足珍贵。
就像一个生在贫苦山村的孩子被一个百万富翁资助上学读书。
那个孩子也不会因为资助的钱对于百万富翁来说九牛一毛而失去感恩之心。
当然，这是从报恩的角度来说的。”
说完，唐颖梨直接用白皙的小手捧起姜淤泥低垂的脑袋。
她看着他那双无比干净的眼睛认真说道：“从朋友的角度来讲，生命于我而言很重要，但我觉得你对我来说...也很重要。”
唐颖梨话音一落。
姜淤泥的眼神瞬间变得呆滞，像是被定格在了某个瞬间，纯粹且明亮的瞳孔在眼眶内微微颤动。
目光直直地撞进女孩真诚的眼眸里，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灵动的眼眸此刻满是震撼，
仿佛女孩的话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他心里激起千层浪。
他的睫毛微微颤抖，随着内心的情绪而起伏，他的嘴巴不自觉地张了张，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情绪哽住了喉咙。
生命于我而言很重要...
但我觉得你对我来说也很重要...
他在心里反复咀嚼着女孩的每一个字，那句话就像冬日里的炭火，不禁温暖了他整个心房...
也照亮了他过去十七年的黑暗...
此刻。
他不禁在想，眼前这个女孩，应该是上天派来拯救他的天使吧...
亦或是他在漫长黑夜里邂逅的最美的曙光...
正如他第一次去到青山市六中高二九班见到唐颖梨时的内心所想...
她是天使么...
“可是...我的双手并不干净...它沾有许多鲜血...”姜淤泥有些沙哑地说道。
“沾了沾了呗，我手上也沾了许多鲜血啊。”唐颖梨丝毫不在意地说道。
“可那些鲜血中有许多无辜的人，他们或是某个孩子的母亲、或是某个人的丈夫、或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或是一个安享晚年的老人...
无论是什么原因，有些无辜的人终究是死在了我手上。”
“那都是你小时候的事情了不是吗？”唐颖梨轻声道。
她还记得他曾经和她说的...
【随着男孩年龄增长，男人变本加厉，甚至要他去行凶杀人，男孩觉得这样不好，宁死不屈。】
姬无心也说了，在姜淤泥十二岁以后，就再也没有屈服于他的威胁。
“长大了也杀过，是在恶魔看台上，那是姬无心专门为我设置的一座擂台。
两个人上去打，只能有一个人下来，但每次都是对方先动手，对方想要杀掉我，我才动手的。”
闻言。
唐颖梨心神微震，她自然能明白姜淤泥所说的“两个人上去，一个人下来”是什么意思。
他和他的对手，在擂台上必须死掉一个...
只见她声音微颤：“那不就对了，刑法上都有说，未满14周岁的人实施犯罪行为，不承担刑事责任。
正是因为刑法通常认为这个年龄段的未成年人还不具备完全辨认和控制自己行为的能力。
在擂台上杀人，硬要用法律上的条文说，也可以说是正当防卫。
而且在那种情况下，为了活下去，绝大多数的人都会选择把手中的刀刺向他人，然后在这个过程中逐渐丧失人性不是么。
就像之前在废弃工厂中遇到的那个男人一般，你已经做得比绝大部分人都要好了...
更何况我又不是公正的司法，我只知道你不是坏人，更不是怪物，你本性善良，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这于我而言，就已经足够了...”
这个笨蛋...
她不相信他不明白，他所杀的那些人不过是姬无心在精神上折磨他的手段罢了...
他不杀，那些人就能活下去吗？一样会死...
他肯定也知道...
但知道也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