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薄薄的信旁边还散落着程月琳写的满满当当的汇报之语。
说什么他的清清如今对墨将时恩爱缠绵、信赖有加!又说谢渺然和顾京元两个人如今在陆青黛面前讨不着什么好脸色,清清对他们的亲近和示弱都无动于衷!更是说了,清清嫌弃他写过去的信笺繁复废话,正事不讲一句,白扯那么一大堆!!
程宥泽感觉自己明明没有见到那幅画面,但是在程月琳的描述中,已经跟亲眼见过了一般。
捏着信纸的手用力不少,面上的神色难看的紧,最后看着底下的程修齐抬手就将桌上的公文给砸了下去。
“都怪你!若不是你无用,孤的清清处理完云郡吏治便可启程回京,哪还用得着待在云郡让孤看不到见不着?!”
程修齐被砸的有些懵,想要辩驳,但程宥泽的脸色实在难看。
他可不想成为如今在宫中被软禁的皇帝,也不想成为那个瘫在府里生死不知的七皇弟!
于是任由这些公文砸到自己身上。
“沈宴秋的案子不是处理好了吗?让他带着谢渺然顾京元赶紧滚回来!孤要去见孤的清清!!”
“他们凭什么待在清清身边?!”
“还有他!因为南境军务之事也可以去到清清的身边!偏孤被这政务困于皇城之中!”程宥泽满心满眼的不悦,直指底下的程修齐,一副恨不得掀翻了桌子砸他的冲动。
吉和在一旁劝道:“殿下莫恼,当心气坏了身子……等陆二娘子回来,会心疼的。”
“她哪里会心疼孤!”
“她都把孤忘了!”
程宥泽此时就跟闹脾气的孩童一般,极力将自己受到的委屈展露于人前。
他扯过陆青黛传来的书信,指着那短短一行字,气闷道:“你瞧瞧!你瞧瞧!这是忘的有多彻底啊!就一行字!她打发叫花子呢!”
吉和:“那殿下您先前说的要老奴带着上百御林军去云郡亲自接人之事……”
“当然要去!孤之前就说了多带些人多带些人,她偏要轻装简行,现在把孤给忘了!!”
越说越气,恨不得一拳砸到面前的桌案上时,看见指节上的玉戒指,又狠狠的住了手。
咬牙切齿道:“你同平王一道去,把人给孤看好了!不许病了累了、不许磕了碰了,若回京途中还有任何意外,孤拿你是问!”
吉和:“……”
程修齐进了一趟宫,下午就立刻和吉和等人出发去了云郡,行路匆忙,他甚至都不清楚自己赶着去云郡到底是为何。
只莫名其妙挨了一顿打。
而平王府里,罗绍琴抱着刚出生不足一月的孩子,听到程修齐离京的消息,眼里没有半分不舍。
甚至心情颇为不错的让人去看宫里头秦妃娘娘给小婴儿送来的各种珍稀玩意儿。
她出身本就不高,原本攀上程修齐这棵大树本就是侥幸,之前听说他同曲悠然的婚事心里是有些着急,也确实采取了些手段才提前怀上孩子,想要母凭子贵为自己谋个位分。
刚到京城的时候甚至心里头想着的都是如何把程修齐的目光从曲悠然那里拉扯回来,想着如何在王府立足。
可后来程修齐教训楚衔一事被陆家那位二娘子针对,军权被夺,整个人又莫名跟个甩不掉的赖皮糖一般凑到曲悠然面前,企图摇尾乞怜,她反而顺势成为了名正言顺的平王妃。
虽然她出身不高,在外会给程修齐丢面子,但于她而言已是攀上了天家富贵。
那些名门贵族奚落便奚落吧,反正她依然能够享受到锦衣玉食。
更别说程修齐如今一心扑在曲悠然身上,没空去招惹别的女人,偌大个平王府后院就她一人,宫中的秦妃娘娘性子也比较宽厚,不会为难她……这种跨越阶级享受荣华富贵的事情,她如今已经享受到了。
自然就不会去关心程修齐的行踪。
此时的她同陆青黛的想法高度重叠。
平王此行若是死了就死个干净吧。
反正已经有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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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书房里头,陆青黛的手敲了敲墨将时的额头,朱笔点在他错漏的地方。
“将时,不可马虎大意。”
严慈相济,墨将时感觉自己似乎是成了第二个慕仙瑶一般,都是被她带着在身边打杂。
陆青黛教导的声音在身侧响起,鼻尖却嗅着她身上的清茶香,忍不住侧首靠近了些。
另一张桌案前的谢渺然板着张脸,握着笔杆的手猛然攥紧,近乎是自虐一般的看着面前的两人互动。
了了从未这般教导过他!
即便偶尔他有所不懂或曲解之时,了了稍一点拨他便能明白,怕自己装傻会惹了她恼。
可没想到,墨将时如今也在这懂装不懂故意吸引她注意的时候,她竟能那般纵容亲切!
就像是故意配合他玩闹嬉戏一般!
谢渺然感觉前两日被耍的两巴掌现在更是抽抽的疼。
与他不同的是被这样温柔教导过的顾京元。
他年纪比较小,看着这番画面在面前重现,主角却不再是他……他的娘子眼里余光都没他的时候,鼻头一酸,双眼周边都泛着些红,双手握着公文看过去的样子委屈又可怜。
君子端方的脸庞上挂着水光,像是一只毛躁过后被主人拒绝顺毛摸的小狗。
沈宴秋倒是已经练成了超绝好心态,对此慢悠悠的走过去,点在墨将时面前的公文好几处,“这、这、这都错了,你能不能用点心?这么晚了浪费时间,你不休息了了不休息吗?”
对于这个如今关系缓和的前未婚夫,陆青黛指使的越发顺手,一点儿不怕麻烦到他。
接过他递过来的南境军队中不少恶习的汇总,她转身和他探讨起来。
浑然未觉墨将时悄悄撅起来的嘴。
罢了罢了。
卿卿忙正事呢!
他要懂事,要听话,不能够吵到她!
卿卿说了喜欢听话有用的男人!
只是陆青黛这刚和沈宴秋说了不过一刻钟的话,想到什么问题似的要去问顾京元,扭头却看见他已然昏睡在桌案之上。
面色带着不自然的绯红,呼吸也有些不匀,眉头紧蹙,整个人都缩在一处。
“顾京元?”
她边唤边走过去,探到他体温的时候被烫了一下。
手却被他很快的捉住,不舒服的人儿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她,因为难受,看过来的眼神让人格外心怜。
有一缕发丝黏在他脸上,整个人蔫蔫儿的,只是听见她叫他,便抬着眼寻求声音的来源,“……娘子?”
哼哼唧唧的,像是一只受了伤只想和主人贴贴蹭蹭的小动物。
陆青黛的手最终还是没有抽出来,被他放在脸侧,亲昵的蹭了又蹭。
“兰茵,叫府医。”陆青黛提声道,而后看了一眼顾京元的可怜样,看着沈宴秋和谢渺然又道,“把他扶回他房里头去吧。”
“我不用府医……”顾京元才不顾及旁人呢,仗着自己难受,理智有些混乱,抬手就将陆青黛的腰给揽住,整个人埋进她怀里头,下巴微微摩挲着她的腰间,声音细微又可怜,“娘子不能陪陪我吗?”
陆青黛的手平放在他额头之上,声音平静无波,“你不看府医,我又不会治病。若是烧傻了,念安会难过自己没了哥哥的。”
顾京元感觉脸上的灼烧感更热了。
抱着人的力气越来越大,心里揣着的委屈也越来越多。
娘子为什么就不心疼他了?
他生平就同娘子吃了那一回醋!想到吃醋的来源,他竟还十分有原则的抬起了脑袋,狠狠的瞪了一眼沈宴秋。
都怪他!要不是他当初处理丹禾郡的事情被现在告发,娘子当初为他做的事情他们就不会知道!他们也不会生气吃醋!
更不会被娘子忘记!
都怪他!
瘪着嘴,耷拉下眉眼,顾京元的泪都打湿了陆青黛的腰带,偏生抱着人的手就是一点儿都不肯放开。
任由沈宴秋和谢渺然怎么掰都没用。
“听话。”
陆青黛让他抱着哭了一会,见人还不停歇,蹙了蹙眉,拍了拍他的手臂。
然后,顾京元就一边抹眼泪一边站了起来,出门乖乖的往自己屋子的方向走。
就是那背影,怎么看怎么可怜。
但这屋里无人同情他罢了。
陆青黛继续有条不紊的处理完剩下的事务,只是敛下的眉眼都莫名的露出几分兴致不高的情绪来。
处理完最后一份公文,府医那边还未传消息过来,她干脆利落的将朱笔搁下,不紧不慢道,“顾修撰生的一副好样貌,我确有些心疼了,好在今日之事已经处理完了,我去看看,你们随意。”
说完,径直开门离去。
花心多情的理直气壮。
待她走后,墨将时冷哼出声:“怪不得那小子能够当上状元,这心机真是深如海啊……”
谢渺然冷嗤,“不及墨世子聪慧,政务上毫无用武之地,旁门左道倒是门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