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童用过了饭，看凌溪收拾碗筷的背影，眉头微微蹙起。
他不喜欢有生人在，所以家中并无下人，而且他也觉得没什么必要，左右他只是回来睡个觉而已，不需要人伺候。
但如今家中多了个孩子，他开始考虑要不要买两个丫鬟回来。
尤其是看到凌溪的手被冷水冻得通红，他决定明日便去街上看看。
不求会别的，只要平日里在家照顾一下凌溪，力气大些能烧热水便是。
这样想着，他便说了出来：“明日我带两个人回来。”
凌溪一下子回过头，用一双晶亮的眼睛望着他。
“卫叔叔是要带姑娘回来吗？”
卫童觉得这话听起来怪怪的，但丫鬟也确实是姑娘，所以点了点头。
凌溪有点局促地抠着自己的衣角：“那、那我晚上回韭叶巷去住……”
“什么？”卫童皱起眉来。
他花了一点时间才弄明白她的意思：“不是那种姑娘——是买两个丫鬟回来！”
看看，他就说吧，韭叶巷那种地方根本就不适合孩子住！小小年纪的人，怎么整天胡思乱想的。
“丫鬟……”凌溪愣愣地看着他，半晌低下头去，小声说，“我知道了。”
卫童又皱起眉，他感觉凌溪的情绪忽然就低落了下来。
他把自己刚才说的话回想了一遍，并没有什么过分的。
这让他有些不解。
“女孩儿都是这样的么？”他心里暗暗想道。
凌溪什么都没说，很快便将一切收拾妥当，如以往每天一样，同他说了一声之后便去睡了。
表面上瞧不出任何异常，可卫童就是知道她不高兴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不高兴。
是因为他说要买丫鬟，而她不喜欢丫鬟？
可她毕竟是个姑娘家，和小厮们混在一起成何体统。
卫童想了半晌，慢慢睡着了。
第二日醒过来，凌溪已经做好了早饭。
她熬了粥，又用玉米面摊了两个饼，还有两碟小菜，一碟是萝卜，另一碟绿油油的，用红油拌了，在寒冬中看着格外有食欲。
卫童尝了一口，十分清爽。
“哪里来的豆芽？”他不由问了一句。
凌溪有点骄傲地昂起了下巴，声音也轻快了不少。
“我自己生的！”她说，“我见厨房角落里有不少豆子，想着扔了可惜，就试着生豆芽——这还是管婶婶教我的呢！不过那会儿我家里冷，冬日的时候从来没有生出来过。”
她忽然顿住，看了一眼卫童，小心地解释：“每日炉子熄了，只要关着门，屋里的热气就散得慢，我再用布包起来，这豆芽就不会被冻死……”
卫童打断了她的话：“为何要熄火？”
凌溪说：“烧一整日浪费的炭太多了……”
“你不是在这屋子里么？又不是白烧。”
凌溪又开始抠衣角：“我一个人烧炭太浪费了。”
“难怪每日我回来的时候都这么冷。”卫童说，“从今日起，你不要再熄火了，炭我白日里就让人送过来。”
“不是不是，炭是够的，还有许多！”凌溪连忙解释，“是我自己……我自己觉得太热了，所以才……”
“这豆芽不错。”卫童说，“眼看着到了年底，我正愁着给上司和同僚们送些什么。”
凌溪眼睛一亮：“卫叔叔，您若是需要，我能生出许多豆芽来！”
但她又有些犹豫：“可这不会太廉价了么？他们当真能看得上？”
“你不懂，”卫童摇了摇头，“那些金银珠宝，对我们来说并不是稀罕物，送出去难免让人觉得敷衍。”
“反倒是这豆芽，冬日里原本就难得见到青菜，又是你花了心思的，比别的要好得多。”
凌溪的脸红扑扑的，她高兴地说：“交给我便是！”
生豆芽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不能冻着了，看来往后她确实要每日都将屋子烧得足够暖和才行。
见她应了，卫童很是满意。
他问她：“你不喜欢丫鬟，那我买个婆子回来如何？”
凌溪刚才还亮晶晶的眼睛忽然就黯了下去，她低着头：“卫叔叔喜欢什么便买什么吧。”
卫童又皱起眉头。
前一刻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不高兴了？
难怪同僚们常说女人心，海底针，哪怕是这么小的孩子，也一样让人捉摸不透。
他满腹疑惑地离开了家。
等到了北镇抚司，他一眼便瞧见了前几日新来的那个老余。
他和老余不大熟悉，但听他跟别的同僚说过一嘴，似乎是有个女儿的。
于是得了空的时候，他便凑到了老余身边。
老余有些惊讶，卫大人分明昨日还对他十分冷淡，不知今日为何忽然找上自己？
卫童直截了当地问：“老余，你知不知道如何哄女孩儿开心？”
不等老余回答，旁边经过的人便立刻开始起哄。
“卫童你这是开窍了？竟想要讨姑娘家开心！哪家的姑娘，你说来给我听听，我帮你出谋划策！”
卫童面色不变：“老魏，等会儿切磋切磋。”
老魏立刻脚底抹油：“走了走了，刘大人那边正急着见我呢！”
打发了无关的人，卫童目光灼灼地看着老余。
“这……”
老余迟疑着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哪里知道怎么讨姑娘家欢心？他和媳妇是家中定下的，成亲之前甚至连面都没见过呢！
卫大人今日是怎么了，那么多同僚不问，偏偏来问他这个才进来没几日的……
想起昨天席上众人说的话，老余的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卫大人，”他试探着问，“您可是要哄您妹妹？”
“妹妹？”卫童一愣。
怎么都不能算是妹妹吧？毕竟凌溪一口一个“卫叔叔”的……
不过这都是些小事，卫童懒得解释，只是点点头。
老余松了一口气。
“小姑娘家嘛，喜欢的不外乎那些漂亮衣裳和首饰。哦对了，还有些喜欢吃，我那女儿就是，每日我回家，就飞跑着过来——不是让我抱，是翻一翻我的口袋，有没有给她带什么好吃的。”
说起女儿来，老余的脸上喜气洋洋的。
“好看的衣裳首饰，还有好吃的。”卫童认真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