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困于古城险，情乱困厄间
黑雨砸在青砖上的脆响混着梵唱，仿佛千万只骨铃在颅腔里震荡。
卜凡按住发烫的玉玦，残卷上的血手印竟如活物般渗出暗红液体，在羊皮纸上蜿蜒出新的卦象。
他忽然想起三年前父亲在暴雨夜擦拭的那方青铜铃铛，喉间泛起铁锈味的刺痛。
"；北边井口！"；薄萱突然甩出银链缠住郝柔腰肢，青砖缝隙里窜出的荧绿液体正顺着鞋底往上爬。
甄婉的药粉在空中凝成霜盾，却在触及液体时发出油脂沸腾的声响。
郝柔的蛊虫匣刚掀开条缝，十七道霜花轮廓突然齐齐转向她，空洞的眼眶里涌出井水腥气。
卜凡扯断衣襟缠住流血的手掌，玉玦在掌心烙出八卦纹路。
当第三滴黑雨穿透甄婉的霜盾时，城墙阴影里传来沙哑笑声："；卯时三刻，城隍庙偏殿。"；裹着硫磺味的纸鸢撞碎在郝柔脚边，展开的纸条上是用井水写的生辰八字——正是苏瑶及笄那日。
"；是活人桩。"；薄萱指尖银丝突然绷断，溅起的血珠在半空凝成细小符咒，"；他们要拿瑶姐姐祭阵眼。"；郝柔的银镯在腕间发出蜂鸣，蛊虫尸体在匣中碎成齑粉。
卜凡盯着纸鸢尾部暗青色的流苏穗子——那是苏瑶襁褓时就戴着的长命缕。
沙暴来得毫无征兆。
狂风卷着青铜碎屑割破甄婉的斗篷，郝柔踉跄着撞进卜凡怀里时，他闻到熟悉的忍冬香混着血腥气。
少女发间的银铃擦过他喉结，碎成两半的蛊虫匣里飞出磷火般的幽光。"；小心！"；薄萱的银链缠住三支淬毒弩箭，箭尾刻着太尉府暗卫的鹰隼标记。
十二名古城守卫从扭曲的阴影里浮现，青铜面具下淌着荧绿黏液。
卜凡格开劈来的陌刀，刀刃上反照出守卫空洞的眼眶——这些人早已没了瞳仁。
薄萱的阵旗插进青砖缝隙，爆开的银光却只在守卫铠甲上烧出焦黑卦象。
甄婉洒出的药粉凝成冰锥，却在触及守卫脖颈时融成血水。
"；坎位！"；卜凡突然扯过郝柔的银镯砸向地面。
玉玦迸发的青光与银器相撞，震起满地黑雨。
守卫们的阵型出现刹那凝滞，薄萱的银链趁机缠住三人脚踝。
郝柔的蛊虫残灰突然在风中重聚，化作带火的蜉蝣扑向守卫面具。
沙暴裹着青铜碎屑形成龙卷，卜凡在漫天血雨中看见城楼飞檐倒悬。
本该在亥时的日晷阴影正缓缓爬向子初方位，玉玦烫得几乎握不住。
当他劈手夺过守卫陌刀时，刀柄暗格里掉出半枚染血的玉扣——正是苏瑶失踪时崩落的耳饰。
"；小心身后！"；甄婉的惊叫混着冰裂声。
卜凡旋身将郝柔护在斗篷下，三支弩箭穿透他左肩的瞬间，玉玦突然映出残卷末页的星图。
黑雨在伤口处凝结成卦象，剧痛反而让他看清守卫铠甲内衬的暗纹——那分明是十年前父亲侦破漕银案时见过的密文。
沙暴在子时方位突然静止，十七道霜花轮廓聚成苏瑶的虚影。
卜凡咳着血将玉玦按在残卷血手印上，父亲临终的耳语与青铜梵唱竟合成调子："；...戌土生金，阵眼在..."；郝柔的银镯突然浮空旋转，蛊虫灰烬在空中拼出残缺的城防图。
当第六波守卫从地缝钻出时，卜凡终于看清他们铠甲下蠕动的荧绿血管。
这些根本不是活人——是披着人皮的井中傀儡。
薄萱的银链在沙暴里织成困阵，却见守卫们突然整齐划一地割开手腕，流淌出的荧绿液体在青砖上画出更大的阵图。
"；他们在等子时阴气。"；甄婉的药瓶碎在阵眼位置，爆开的紫烟里浮现出苏瑶苍白的脸。
郝柔突然抓住卜凡渗血的手，将他掌心按在自己心口："；用我的本命蛊做阵枢。"；少女温热的肌肤下蛊虫在疯狂游走，卜凡嗅到她颈间泛起忍冬花的异香——那是蛊主将死的征兆。
玉玦在此刻发出裂帛之音，残卷上的血手印突然飞出，在空中抓碎三名守卫的头颅。
卜凡反手将郝柔推进薄萱的银阵，自己迎着沙暴跃上城楼飞檐。
当子时的更鼓在扭曲的阴影里敲响时，他看见十七口古井同时泛起血光，井绳上挂满与苏瑶相同的长命缕。
黑雨突然转为赤红，守卫们的动作在子时鼓声中诡异地停滞。
卜凡抹去糊住眼睛的血浆，发现所有傀儡的左脚铠都朝着西北震位偏移三寸——就像父亲当年在漕银案密室里摆弄的青铜兵俑。
卜凡的指节深深掐进城墙裂缝，青砖碎屑混着黑雨在掌心磨出血痕。
守卫们青铜铠甲下蠕动的荧绿血管突然在某个角度折射出微光，十七道荧光竟在天枢位形成断点。
他眯起眼睛，发现每当沙暴卷过戌时方位，最前排守卫的右脚都会不自然地抽搐——就像被井绳拽动的傀儡。
"；坎三离七！"；卜凡突然低喝，残破的玉玦在甄婉抛来的冰晶上折射出菱形光斑。
薄萱的银链应声缠住西北角守卫的陌刀，刀刃劈在青砖上溅起的荧绿液体突然凝成卦象。
甄婉会意将药瓶掷向离位，爆开的紫雾里顿时浮现出三具守卫的虚影。
郝柔的银镯突然发出蜂鸣，本命蛊在她心口游走的轨迹清晰可见。
卜凡扯过她手腕按在震位青砖上，少女苍白的皮肤下蛊虫印记竟与砖缝里的苔藓纹路重合。"；三息之后。"；他沾血的手指在郝柔掌心画出残缺阵图，温热呼吸扫过她耳畔，"；银铃响到第七声就闭气。"；
守卫们的陌刀阵在此刻突变，刀刃相交形成的寒光网却在天枢位露出半尺空隙。
薄萱的银链突然缠住甄婉腰肢，两人如蝶影般扑向坎位虚影。
守卫们的青铜面具齐刷刷转向佯攻方向时，郝柔发间的银铃恰好响到第五声。
卜凡扣住郝柔后颈猛然俯冲，少女温热的鼻息混着忍冬香扫过他喉结。
荧绿液体从他们头顶掠过，在青砖上腐蚀出焦黑的"；囚"；字。
当第七声铃响混着子时更鼓传来，两人贴着地面滚入阵眼裂缝，守卫们被割断的脚筋在身后爆开腥臭血雾。
"；闭眼！"；卜凡将郝柔的脸按进肩窝，玉玦碎片划破指尖，在黑暗中甩出七点血珠。
血珠撞上守卫铠甲内衬的密文，竟发出金铁相击的脆响。
薄萱的银链趁机绞碎三名守卫的喉骨，甄婉的药粉在空中凝成冰网，将剩余守卫暂时困在离位。
当最后一道荧绿血管在戌位爆裂，卜凡的后背重重撞上宫墙浮雕。
郝柔蜷在他怀里剧烈喘息，发间银铃已碎得只剩半枚铃舌。
少女染血的指尖抚过他肩头弩箭伤口，蛊虫印记在心口亮起微光："；疼吗？"；
"；不及你本命蛊反噬之苦。"；卜凡扯下残破的衣襟裹住她渗血的手腕，玉玦残留的八卦纹路正透过布料印在肌肤上。
郝柔突然轻笑，沾着血渍的唇角扬起俏皮弧度："；若是怕疼，当初就不会把蛊虫种在心尖了。"；
薄萱的银链突然从檐角垂落，末端系着半截染血的长命缕。
甄婉蹲在井沿皱眉道："；这些傀儡的血里混着尸香魔芋的味道。"；她指尖凝霜挑起一滴荧绿液体，"；至少浸泡在古井里十年以上。"；
卜凡摩挲着玉扣上细微的划痕，那是苏瑶总爱用银簪描画的星图纹路。
当黑雨转为暗红时，他突然发现宫墙裂缝里渗出的液体正组成父亲当年侦破漕银案时画的阵图——只是所有卦象都是反的。
"；等等。"；郝柔突然按住他要去触碰墙面的手，本命蛊在锁骨处凸起狰狞形状，"；这些血纹在模仿活人呼吸。"；她耳垂上的银坠突然震颤，蛊虫灰烬在掌心聚成指针模样，直指宫殿深处某扇雕着饕餮纹的铜门。
薄萱的银链在铜门前三丈突然坠地，链节上的符咒竟开始自行脱落。
甄婉的药瓶刚触及门环就结满冰霜，霜花里渗出暗红血丝。"；不是青铜。"；她瞳孔骤缩，"；是冻在玄冰里的千年人骨。"；
卜凡将玉玦碎片按在门环兽首的右眼，父亲临终前哼唱的童谣突然在耳畔清晰起来。
当兽首左眼淌出荧绿液体时，他猛地将郝柔推向右侧石柱："；站坤位！"；几乎同时，门环中射出十三根淬毒骨针，尽数钉入郝柔方才站立的位置。
郝柔的后背紧贴着卜凡剧烈起伏的胸膛，能清晰感受到他心脏跳动的节奏。
少女忽然仰头，染血的银簪擦过他下颚："；若我当真成了蛊虫的祭品..."；
"；那我就把阵眼炼成你的本命蛊。"；卜凡截断她的话，掌心八卦纹路突然灼亮如星，"；三年前我能破尸香阵，今日就能改生死局。"；玉玦残片在铜门上刮出刺耳声响，竟与远处飘来的梵唱形成诡异和鸣。
薄萱突然甩出银链缠住两人脚踝："；退！"；铜门上的饕餮纹在此时活过来般蠕动，甄婉的冰盾被门缝溢出的黑雾腐蚀出破洞。
当十七道更鼓声从地底传来时，门环兽首突然齐声嘶吼，震落檐角无数青铜碎屑。
卜凡护着郝柔滚到蟠龙柱后，看见兽首喷出的黑雾在空中凝成苏瑶的轮廓。
少女虚影颈间的长命缕正在渗血，血珠坠地竟化作指甲盖大小的青铜铃铛。
他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父亲擦拭的青铜铃铛也发出过类似声响。
"；是往生阵。"；郝柔突然咳出带蛊虫的血沫，本命蛊印记已经蔓延到锁骨，"；用至亲之血做阵引..."；她沾血的手指在卜凡掌心画出半枚卦象，"；城主真正要炼的不是傀儡，是..."；
凄厉的鸦啼突然划破夜空，铜门在子时最后一记更鼓中轰然洞开。
无数挂着长命缕的井绳从门内涌出，绳结上系着的青铜铃铛正发出催命梵音。
卜凡反手将玉玦按进兽首右眼，在漫天铃声中嘶吼："；跟着蛊虫灰烬走！"；
当四人踉跄着冲进铜门后的甬道，身后突然传来地动山摇的崩塌声。
薄萱的银链在黑暗中燃起幽蓝磷火，照见墙壁上密密麻麻的掌印——每个血手印的拇指都缺了半截，与残卷上的印记如出一辙。
郝柔的本命蛊突然在甬道尽头发出濒死的尖啸，卜凡握紧她颤抖的手，在磷火摇曳中看见前方浮现出数百双荧绿眼瞳。
更浓重的尸香魔芋气息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黑暗中传来整齐划一的铠甲碰撞声，仿佛有整支阴兵正从黄泉列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