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冰原息祸事，启途新征程
篝火舔舐着冰晶碎片的噼啪声里，甄婉将青铜甲片死死抵在喉间。
火光在她颤抖的瞳孔里扭曲成三年前那个雪夜，母亲咽喉处绽放的冰花正是这般裹着血珠的青铜色。
"；当啷——"；
苏瑶手中的药杵突然坠落，碾碎的雪蟾金线在陶碗里诡异地扭动起来。
她慌忙按住甄婉青筋暴起的手腕，却发现对方指甲缝里渗出的血珠正沿着甲片纹路游走，渐渐勾勒出卜府侍女发髻特有的双环髻轮廓。
帐外突然传来冰层开裂的脆响。
郝柔掀开兽皮门帘时，薄萱正蹲在冰棱丛中。
她食指抹过昨夜青铜板擦出的血痕，将凝着冰碴的血珠弹向祭坛废墟——那滴血在空中突然拉长成玉玺形状，正正落在焦黑卦象缺失的"；兑"；位。
"；首领来了。"；郝柔话音未落，六枚淬毒的骨锥已经钉入她们脚边的冰面。
部落首领的鹿角冠在暴雪中泛着青铜锈色，他身后二十七个壮汉额间都贴着冰晶碎片，那些碎片上映出的血色玉玺虚影正随着呼吸明灭。"；雪神的怒火需要祭品。"；首领的骨杖指向甄婉手中的青铜甲片，"；当凶器归来，持刃者当葬于冰渊。"；
卜凡突然轻笑出声。
他漫不经心地转着那卷冰晶诏书，龟甲纹路在火光下竟与首领鹿角冠的锈迹完美重叠："；昨夜祭坛燃烧时，老猎人的獠牙项链沾了雪蟾金线。"；冰晶卷轴突然展开，映出帐内所有人背后悬浮的血色玉玺，"；您冠冕上的青铜菌丝，可比我们更像祭品。"；
暴风雪在瞬间吞没了首领的怒吼。
苏瑶趁机将药囊拍在甄婉心口，雪蟾金线突然暴长缠住青铜甲片。
当甲片边缘的磨损处卡进她母亲遗留的银锁缺口，整块青铜突然熔化成滚烫的液体，在她掌心烫出与卜凡龟甲完全相同的卦象。
"；冰棺里的黑气在伤口里种了卦种。"；薄萱突然扯开郝柔的小腿绷带，昨日青铜板擦伤处生长的青铜色菌丝正吐出玉玺纹路，"；黎明时我查验过七具冰兽残骸，它们心脏里都嵌着这种菌丝化成的卦象盘。"；
帐外忽然传来冰层崩裂的轰鸣。
卜凡掀帘而出时，昨夜被郝柔血珠凝成的玉玺虚影已膨胀至祭坛大小。
冰原老猎人正跪在虚影下方，将獠牙项链浸泡在融化的雪水中——那水面上漂浮的，分明是卜府侍女双环髻特有的金线缠丝。
"；他要唤醒冰兽残骸！"；郝柔的惊呼被狂风撕碎。
部落首领的骨笛声刺破雪幕，三十九个额头贴冰晶的壮汉突然抽搐着栽倒。
他们后背裂开的伤口里涌出的不是鲜血，而是裹着青铜菌丝的卦象盘。
这些转动的金属盘在雪地上拼凑出巨大卦阵，阵眼处赫然是昨夜坠落的青铜板。
甄婉突然抓住卜凡的袖口："；菌丝生长的纹路...和母亲临终前用血画的图案......"；
她未尽的话语被冰原深处传来的轰鸣截断。
血色玉玺虚影突然投射到暴雪云层之上，缺角处生长的青铜菌丝疯狂蔓延，竟与卜凡展开的冰晶诏书产生共鸣。
诏书上的罪己文字开始倒流，重新聚合成黑气钻入他龟甲纹路的伤口。
"；这不是雪神的怒火。"；卜凡按住狂跳的太阳穴，三年来第一次露出近乎癫狂的笑意，"；是我们血液里苏醒的记忆在互相吞噬。"；
当首领的骨笛第三次变调，老猎人突然抱着獠牙项链冲向卦阵。
他浑浊的眼球里映出卜凡龟甲上暴涨的青筋，那些血管凸起的形状，正与冰晶诏书上流动的黑气逐渐重合。
卜凡的指尖在冰晶诏书上轻轻叩击，龟甲裂纹里游走的黑气突然停滞。
老猎人脖颈处的獠牙项链正在渗血，那些暗红血珠坠在雪地上，竟凝成三枚残缺的卦象符号。
"；您当年在卜府后厨劈柴时，见过这种卦盘吧？"；卜凡突然扯开左袖，小臂上被青铜菌丝侵蚀的血管突突跳动，"；侍女双环髻里的金线，可是用雪蟾毒液淬炼的？"；
老猎人浑浊的眼球猛地收缩，獠牙项链突然发出尖啸。
那些兽齿表面浮现出细密的龟甲纹路，与卜凡手臂上的血管纹路严丝合缝地重叠。
三十步外抽搐的壮汉们突然静止，他们后背涌出的青铜菌丝在空中结成蛛网，将暴风雪切割成碎片。
"；冰兽残骸里的卦盘......"；苏瑶突然抓住甄婉的手，药杵尖端挑破对方指尖，"；是活的！"；
血珠坠在青铜甲片熔化的液体里，瞬间蒸腾成猩红雾气。
雾气中浮现的幻象让郝柔踉跄后退——三年前的卜府后院，十几个梳双环髻的侍女正将雪蟾金线缝进发髻，她们脖颈处都贴着冰晶碎片。
薄萱突然将冰棱刺入卦阵中心。
当啷一声，青铜板上的卦象突然倒转，那些蛛网般的菌丝开始疯狂收缩。
老猎人突然跪倒在地，獠牙项链上的卦象符号竟与卜凡手臂的血管纹路组成完整的"；震"；卦。
"；雪蟾金线遇血则化蛊。"；卜凡按住狂跳的太阳穴，龟甲裂纹里渗出的黑气突然钻入老猎人耳蜗，"；您教首领用冰晶碎片控制族人时，可曾想过这蛊毒会反噬？"；
冰原深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血色玉玺虚影突然炸裂成冰晶粉末。
首领的鹿角冠应声而断，那些青铜锈迹竟化作活物，顺着他的七窍钻入体内。
二十七个壮汉额间的冰晶碎片同时融化，在他们眉心烫出与甄婉掌心相同的卦象烙印。
"；黎明前三刻，祭坛东侧冰洞。"；老猎人突然用卜府方言嘶吼，獠牙项链彻底没入雪地，"；冰棺里的黑气......需要活人卦种......"；
郝柔突然扯开老猎人兽皮衣襟，他心口处赫然嵌着半块青铜卦盘。
那些锈蚀的纹路间，隐约可见卜府侍女发髻特有的金线缠丝。
薄萱将冰棱抵在卦盘边缘，冰碴突然暴长成锁链形状，将老猎人与抽搐的首领牢牢捆住。
"；他们不是被控制。"；甄婉突然举起青铜甲片，熔化的液体里浮出母亲临终前的画面，"；是自愿成为卦种容器！"；
卜凡的冰晶诏书突然自燃，黑色火焰中浮现出完整的卦象图。
当火焰吞没老猎人眉心的冰晶烙印，整个祭坛废墟突然下陷三丈。
冰层裂口处涌出的不是雪水，而是粘稠的青铜色液体，那些液体表面浮动着无数双环髻的虚影。
"；带他们去冰洞！"；苏瑶将药囊拍在裂口边缘，雪蟾金线突然暴长成网兜形状，"；黎明前三刻的寒气能冻住蛊毒！"；
当卜凡拽着老猎人跃入冰洞时，甄婉掌心的卦象突然发烫。
她看见母亲咽喉处的冰花里，同样嵌着半块青铜卦盘。
冰洞深处传来的轰鸣声里，隐约夹杂着雪蟾群此起彼伏的尖啸。
冰洞的寒气在岩壁上凝成霜刃，卜凡的睫毛结了层冰晶。
老猎人突然剧烈抽搐，心口的青铜卦盘发出齿轮转动的咔嗒声。
苏瑶用金线缠住他手腕，雪蟾毒液渗入血管的瞬间，那些青铜锈迹竟褪去大半。
"；黎明前三刻将至。"；薄萱将耳朵贴在冰壁上，"；地脉在震动，像有什么巨物在翻身。"；
郝柔突然扯开老猎人的兽皮腰带，暗格里掉出半枚玉珏。
甄婉俯身去捡，指尖刚触到玉珏表面，冰洞深处突然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
卜凡的龟甲纹路突然暴长，与玉珏上的刻痕完美咬合。
"；这是......"；他瞳孔骤缩，三年前父亲书房暗格里的机关纹路在记忆里复苏，"；冰棺封印的钥匙？"；
老猎人突然睁眼，浑浊瞳孔里泛着青铜色："；卦种成熟时，雪蟾王会沿着地脉游来。"；他嘴角溢出黑血，声音却异常清晰，"；当年你父亲在冰原发现的不是矿脉，是......"；
冰洞顶部的冰棱突然雨落，薄萱拽着甄婉扑向侧方凹槽。
郝柔的袖箭钉入岩壁，金线缠成的索道在众人脚下绷直。
卜凡抓住下坠的老猎人，发现对方后颈浮现出与冰晶诏书相同的罪己文。
"；小心地脉之气！"；苏瑶将药囊抛向震动源，雪蟾金线突然在空中结成八卦阵图。
冰层裂痕里涌出的青铜液体遇到阵图，瞬间凝固成带着齿痕的冰砖。
当第一缕晨光刺入冰洞，老猎人突然挣脱束缚。
他心口的青铜卦盘自动脱落，在空中分裂成二十八星宿的图案。
卜凡的龟甲裂纹里渗出黑气，那些星宿图案突然倒转，在冰砖表面投射出蜿蜒的足迹。
"；这是......"；郝柔的鹿皮靴陷进突然软化的冰层，"；比冰兽爪印大三倍的足迹！"；
薄萱用冰棱挑起足迹边缘的黏液，那荧蓝色的物质突然蒸腾成雾。
雾气中浮现的虚影让所有人屏息——高达三丈的类人轮廓，肩甲处垂落的锁链末端拴着破碎的青铜卦盘。
卜凡突然按住狂跳的太阳穴，父亲临终前烧毁的手札残页在记忆里翻涌。
那些焦黑的"；地脉"；"；古族"；"；活祭"；等字眼，此刻正与冰砖上的星宿足迹产生诡异共鸣。
"；收拾装备。"；他将玉珏塞进贴身的龟甲夹层，冰晶诏书的灰烬在掌心凝成指北针，"；这些足迹会带我们找到真正的卦种源头。"；
当众人爬出冰洞时，部落居民正抱着毛皮包裹等候。
白发老妪将用雪蟾金线缝制的护额戴在苏瑶发间，年轻猎人把淬过青铜液的短刀塞给郝柔。
甄婉抚摸着兽皮包裹里母亲遗留的银锁，突然发现锁芯纹路与玉珏缺口完全契合。
薄萱蹲在雪橇旁检查足迹延伸方向，冰棱尖端突然映出天空异象——血色玉玺虚影的缺角处，不知何时补上了半枚青铜卦盘。
卜凡最后望了眼冰洞裂口，老猎人临终前在他掌心画的符号开始发烫。
当雪橇碾过第一串巨型足迹，藏在毛皮下的青铜甲片突然发出蜂鸣，那频率竟与三年前灭门夜的神秘笛声完全一致。
冰原尽头的地平线上，晨雾正在凝聚成巍峨的城郭虚影。
巨型足迹在某个冰丘突然转向，没入深不见底的冰裂隙。
卜凡的龟甲指北针疯狂旋转，最终定格在北方天空——那里悬浮着一枚青铜色残月，月牙缺口处垂落的冰棱，正与甄婉掌心的卦象烙印严丝合缝。
雪橇在死寂中滑行，碾碎冰晶的脆响仿佛某种古老机关转动的序曲。
当第一片青铜色的雪落在苏瑶药囊上，所有人都听见了那个声音——来自冰渊深处的，混合着锁链震颤与卦盘转动的低沉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