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梦觉灵虚境,初涉新征程
青苔的湿滑触感透过衣料渗进膝盖,卜凡撑在石阶上的手掌印出五道水痕。
晨雾里浮动的光斑让他想起昨夜星盘爆裂时溅起的碎芒,那些本该湮灭在梦境里的星光此刻正在苏瑶袖中嗡鸣。
";别碰雾墙。";他按住郝柔要去试探的皓腕,少女指尖悬停在翻涌的雾障前两寸。
药杵炸裂时迸发的星屑还在她鬓角闪烁,像粘着糖霜的茉莉花瓣。
薄萱突然在甄婉怀中剧烈颤抖,玉佩残片从她指缝漏下,玉粉凝成的青铜扳指正在吞食晨光。
卜凡俯身时嗅到熟悉的腐叶气息——和灵虚境里守护者溶解时的味道如出一辙。
他颈后的汗毛突然竖起,二十年前父亲书房窗棂的霉斑在记忆里疯狂滋长。
";东南方。";苏瑶的断甲划破雾气,蜂鸣声里裹着青铜锈味,";血月的位置和《璇玑录》记载的';虚危之交';完全重叠。";她广袖翻卷露出小臂,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星斗灼痕,正随着雾气的流动明灭闪烁。
郝柔锁骨间的血珠突然倒悬,在雪肤上拖出彗星般的尾迹。
卜凡握住她发抖的肩头时,发现少女后颈浮现出与护心符相同的鸾鸟纹路。
这个认知让他喉头发紧——怀中的护心符明明今早才从母亲妆奁底层取出。
打更声再次撕裂雾气,铁链刮擦青石的锐响里混着婴孩啼哭。
薄萱突然抓住卜凡的衣襟,玉粉扳指在她掌心烙出焦痕:";是倒悬的镇魂铃!
你们听,每声梆子都卡在铃铛的裂纹处!";
甄婉的银簪突然自动拆解成九节,在石阶上拼出残缺的河图。
卜凡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认出其中三枚银节的花纹,正是三年前灭门案发现场窗棂上的刻痕。
当血月被朝阳刺破的刹那,所有银节突然指向薄萱心口。
";别动!";苏瑶的警告晚了一步,郝柔的绢帕已经沾上薄萱额角的冷汗。
玉粉扳指突然暴涨成青铜兽面,獠牙间垂落的锁链与远处的打更声产生共鸣。
卜凡的护心符烫得惊人,鸾鸟的尾羽正在朱砂纹路里缓缓舒展。
雾气深处传来木屐踏碎露珠的脆响,卜凡突然按住心口——这不是痛感,而是某种跨越二十年的血脉震颤。
当他掰开兽面獠牙取回银簪时,指尖触到了父亲书房常备的松烟墨气味。
晨光彻底撕开雾霭的瞬间,众人看见三百步外的老槐树上,悬着半幅褪色的合卺杯拓片。
薄萱突然安静下来,她沾着冷汗在石阶上画出两个交叠的龟甲纹:";这不是现实。";她的声音带着梦境里不曾有的清冷,";我们还在某个人的记忆灵枢里。";
远处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卜怀摸向腰间的手顿住了——本该别着匕首的位置,此刻静静躺着一支描金笔。
笔杆末端沾着干涸的血迹,和他八岁那年偷玩父亲判案朱笔时染上的痕迹分毫不差。
卜凡的指节抵在石阶凹陷处,青苔的湿冷顺着经络攀上太阳穴。
他凝视着薄萱在冷汗中绘制的龟甲纹,那些交错纹路在晨光下折射出青铜器皿的幽光。
郝柔锁骨间的血珠突然垂直坠落,在石阶上绽开成半朵并蒂莲。
";不是现实......";卜凡咀嚼着薄萱的结论,喉间泛起灵虚境里尝过的苦艾酒味。
他摸向怀中时,梦境守护者消散前塞进的燧石正在发烫——那枚刻着夔纹的玄色石头此刻布满血管状纹路,与他掌心的生命线严丝合缝。
苏瑶突然按住他手腕:";你听!";
雾气深处传来竹简翻动的沙沙声,混杂着三年前那个雨夜他翻找父亲案卷时纸页的脆响。
甄婉的银簪突然从河图纹样中弹起,其中两节沾着薄萱的冷汗,在石板上灼出焦黑的";乙未";字样。
";寅时三刻。";郝柔轻触自己锁骨间凝固的血珠,";上次出现倒悬镇魂铃......";
";是母亲难产那夜。";卜凡接话时,燧石突然刺破他掌心。
血珠滴在夔纹凹槽的刹那,雾气如同被火舌舔舐的丝帛般蜷缩退散。
众人这才看清脚下石阶并非青石,而是无数首尾相衔的青铜龟甲,每片甲壳上都刻着与薄萱所绘相同的双生纹。
薄萱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漏下的玉粉竟在空中凝成微型星图。
苏瑶的断甲划破晨雾,露出小臂上愈发清晰的星斗灼痕:";坎位生门被锁,这些龟甲在模仿二十八宿的逆行轨迹。";
甄婉突然拽住卜凡的袖口:";看石纹!";
退散的雾气在百步外堆积成巍峨石门,门扉上密密麻麻的虫鸟篆如同活物般游走。
郝柔鬓角的星屑突然全部转向石门方向,在她耳畔拖拽出细小的虹光。
卜凡颈后的汗毛再次竖起——那些扭曲的篆文里,夹杂着三起灭门案现场都出现过的莲花漏刻符号。
";不是模仿。";薄萱沾着冷汗在龟甲上画出交叠的卦象,";这些是记忆拓片。";她指尖的玉粉突然燃烧起来,青烟中浮现出卜凡父亲执笔批注《璇玑录》的残影,";有人把二十年光阴压成了青铜器上的包浆。";
苏瑶广袖中的星盘残片突然发出裂帛之声,九宫格自动重组出石门卦象。
当卜凡将染血的燧石按在卦象中心,石门上的虫鸟篆突然开始剥落,露出底层血玉般的朱砂刻痕——那分明是他幼时临摹过的《洗冤录》眉批字迹。
";等等!";郝柔突然抓住卜凡手腕,";门楣上的云雷纹在变色。";
确实,每当晨风吹过石门,那些本该静止的纹路就会漾起水波似的涟漪。
薄萱沾着玉粉在掌心推算,突然睁大眼睛:";这不是方位图,是更漏!
每道纹路代表一炷香时间......";
甄婉的银簪突然发出蜂鸣,九节簪身拼出的河图正在疯狂旋转。
卜凡嗅到松烟墨混着铁锈的气味——与父亲书房灭门案那日打翻的墨砚如出一辙。
当第一缕完整的阳光刺破云层时,石门上的朱砂刻痕突然渗出黑色液体,沿着卦象沟壑汇聚成熟悉的鸾鸟纹。
";后退!";苏瑶扯住正要上前的郝柔。
石门底部不知何时漫出粘稠的墨汁,那些液体在日光下折射出诡异的七彩光晕。
卜凡摸向腰间描金笔时,发现笔尖的狼毫不知何时变成了青铜质地,末端还沾着未干的朱砂。
薄萱突然跪坐在龟甲石阶上,玉粉在她裙摆上灼出星斗图:";我们才是漏刻里的沙子。";她染着冷汗的指尖点在石门卦象某处,";这个兑位缺口,对应的是郝柔姑娘锁骨间的血月印记。";
仿佛印证她的推论,郝柔后颈的鸾鸟纹突然振翅欲飞,雪肤下的血管泛出金红色光芒。
甄婉连忙用银簪挑破自己指尖,血珠滴在河图中央时,石门上的墨汁突然凝固成无数细小的青铜镇魂铃。
卜凡将燧石按在石门刻痕上,父亲批注《洗冤录》时最爱用的松烟墨气息扑面而来。
当燧石表面的夔纹与朱砂卦象完全重合,那些青铜镇魂铃突然同时转向东方——正是他八岁那年躲在书房柜中,透过缝隙看见凶手靴尖的方向。
";不是考验。";卜凡摩挲着石门边缘的刻痕,那里有他幼时顽劣刻下的半枚指印,";这是......";
晨风突然裹挟着瓷器碎裂声撞向石门,所有符号在瞬间重组出全新的卦象。
卜凡瞳孔剧烈收缩——新形成的纹路中央,赫然浮现出母亲妆奁底层暗格的鸾鸟衔环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