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缙山蹙眉:“在哪儿?”
“在京郊西面的翠湖山。”
谢明月一听这个名字,呼吸一沉。
这翠湖山连她也略有耳闻。
十多年前,翠湖山那片的村庄爆发了麻风病,多亏朝廷反应及时,而那处地势后有山脊,前有湖水,将地势隔绝,加之重兵把守,麻风病才没有被传出来。
不过当时有那翠湖山村子里的人,在京中做生意的知晓村庄被封后,便到皇城脚下磕头,浩浩荡荡上百人哭求不已,场面十分震惊,是以他记忆犹新。
“那些村庄里应当已经无人了吧?”
“是,那些地方多年前早已搬空,当年整个村子都被禁军封锁,里头的麻风病人们几乎全死了,后来几个月过去,整座村子被大火焚烧,只留下一些断壁残垣,且寻常人听见麻风村这名字,都不敢从那儿经过,久而久久之,那边荒废了。”
属下说完,戚缙山站起身,沉声道:“来人,备马。”
属下一愣:“大人,此时夜色已深,那处地势不甚平坦,不如白日再去。”
戚缙山摇摇头:“晚抓到凶手一会儿,也许他便又会犯下一桩凶案,等不得。”
他走了两步,谢明月从身后拽住他。
“我也去。”
他一脸沉静,目光却闪着坚毅的光。
戚缙山微微皱眉,头一回对他说了拒绝的话。
“那里走不了马车,你如果跟着我去,不仅有诸多不便,我也难以顾及你。乖乖留在府内,保护好自己,嗯?”
谢明月只是放心不下他,这翠湖山,麻风村,光是名字提起来就让人毛骨悚然,又是大半夜的,他犹豫地扯着他的手,白嫩嫩的脸上有些发红。
戚缙山见了,轻叹一声,将她抱在怀中,轻轻安抚着吻了一下额头:“我向你保证,我会带足人手,绝不会让自己受到伤害。”
谢明月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他的拳头松开又捏紧,最后只能点了点头,轻声嘱咐:“万事小心,我等你回来。”
他伸手摸了摸戚缙山的胸膛,从方才起,那里就硬邦邦的,像硌着什么东西。
不过戚缙山赶时间,没等他再开口说话,他便亲了亲他的脸,随后大步跨出了书房。
夜色下起了浓浓的薄雾,月光透不过这层夜的轻纱。戚缙山带着人手举了不少火把,关闭的城门重新打开,他一路疾行至翠湖山山脚下,湖面因为没有月光的反射,看上去就像一张无底的黑窟窿洞。
官兵们提前举着火把上山布防。
戚缙山勒马停下,此时已有副官上前朝他神色肃穆地说道:“大人,上山的路都已被官兵搜查过一遍,未发现潜藏的歹人或机关。”
戚缙山淡淡点头,问:“那村后可是如醉汉所说,有一片面条树林?”
副官挥了挥手,便有官兵押着一个膀大腰圆的络腮胡男子走来。
那男子浑身酒气,双目赤红,不过显然醉意已被惊吓得魂烟消云散,面对着这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官老爷,更是吓得魂不附体,满脸横肉直抖。
“确实有一片面条树林,此人的村子就在翠湖山旁,离麻风村庄,距离最近,属下将他请来一并协助查案。”
说完,他用力拍了一下那醉汉背部,粗声粗气地喝道:“请你来时不是客客气气吗?耽搁你这一夜,到时候大理石也会付你酬劳,你做出这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做什么?咱们大人心慈手软,你又未犯事,不必如此害怕!”
那醉汉颤巍巍地擦掉额头露出的冷汗,心想,戚阎王的名头,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大理寺是客气了,他可不敢拿大呀!
“小的,小的被官老爷的英姿震慑住了,还求官老爷查完案便放小的归家。小的上有老母,下有儿子,求官老爷放小的一条性命!”
见醉汉满口喷着酒气,越说越混,副官连忙又拍了他一下。
“胡乱说些什么呢?何时说过不放你走了?”
那醉汉却是哆哆嗦嗦,双腿打着颤,差点站不稳。
戚缙山微眯眼眸,上下扫了他一眼,勾唇一笑:“只要你一切老实交代,没人故意吃饱了撑着去为难你。”
说完,他便掏出马鞭轻轻一甩,垂在手旁,问那醉汉:“这去麻风村的道路,可就只有眼前这条有无小径密道?”
醉汉连忙摇头:“麻风村在翠湖山翠湖的后面,村子后就是山林,没有什么平坦的路,上山下山,就眼前这一条道被扩得平坦了些。”
如此,戚缙山稍作盘算,无论如何,这大路上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而四周都是山林,若想设滚石阵之类的,也没那么容易,若要潜伏在山林中伺机行动,山林边缘也有官兵把守。
还算安全。
“上山。”
片刻后,他拉着缰绳,快步朝山上冲去。身后副官将醉汉往马背上一抛,不顾醉汉害怕地低声嚎叫,也带着其他手下一起跟了上去。
山间雾气更重,好在沿途火把密布,驱散了部分雾色。
远远望去,能看到麻风村子有些灯火,已有官兵前去在那驻守勘察。一路行至麻风村,村口残留的木牌早已焦黑,村子里的牌坊更是已砸毁在地,为了避免惊马,戚缙山在村外便从马上下来,走进村内。
醉汉说得果然不错,这麻风村旧址后面,许是因为常年无人经过的原因,此处的面条树丰茂成群,隔老远便能闻到一阵难闻的气味。
在场的官兵们虽都是久经训练之士,但也有些嗅觉灵敏的,此时面色十分艰难。
副官递来打湿的帕子,供戚缙山掩住口鼻,他摆了摆手,径直走了过去。
风影雪海早已先行行动,在这村庄的废墟中开始勘察起异样的痕迹。
良久,枯枝上的压身响了几阵,风影发现了端倪。
“大人,这面条树林中吊着十来具干尸!”
风影与雪海都是血里杀出来的刀尖舔血之人,但这面条树林中的情形,还是令他们不由自主地惊愕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