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啾！啾啾！”
一匹白色的马驹，在山丘沟壑间跳跃，在草丛密林中穿梭。
此刻的颜赢，敛去了蹄下火焰，在大地上奔腾的好不欢快。
心灵相照下，祂的心情已被悟心浸染，随之而动。
而桔梗的心情则不然，随着颜赢的起伏而跌宕。
每经过一处人类居地，她的心弦便紧绷一瞬。
终于，桔梗耐不住道：“陆奥群山那么远，你怎么不让颜赢飞过去？”
悟心眉眼一笑：
“上次，你一个人跑到白灵山也没嫌弃远啊！
陆奥群山不比白灵山近吗？
再说，咱们是去散心，又不是去买菜急着回家做饭，赶那么快干嘛？”
“可这也太慢了！”
“把心态放轻松，咱们是游山玩水，要保持随遇而安的心境，路上的风景也很美！”
颜赢又冲进了一片山林，桔梗遂松了紧绷的心弦，看着花花草草小动物道：
“看来，在神殿中你说的话确实是敷衍柳生美姬。
你根本就不在意，真身会不会被更多的人知道，会不会传到大明去！”
“不错！”悟心悠哉道：
“柳生美姬代表人族皇室而来，分量不轻，我可不能拒绝的太随意。
真实的情况是——
一百多年过去了，大明应该到了中后期，王朝内部已矛盾重重。
现在，大明皇权即便没有被架空，但大明皇帝也没有心力关注东海了！
他抑制佛道两派已久，等于自断臂膀，两派哪里还会为他出力？
再说，我如今是东海佛派共尊的护法天龙，岂是他想打主意就能打的？”
桔梗恍然明悟：“你可真拽啊！”
“谢谢夸奖，咱们一荣俱荣。”
“不过你实力高强，你真的会怕大明王朝的针对吗？”
“永远不能高估自己，也永远不能小看他人。斗牙王身殒人类城池，他就是前车之鉴！”
蓦然，“砰”的一声响——
颜赢停身掉头，好奇地看着大坑，大坑中倒插着削尖的树枝。
悟心环视一眼道：
“此山周围数十里不见人烟，谁会跑这么远来挖坑设陷阱？”
“应该是躲进山里的人做的。”
“有道理。”
颜赢继续奔行，片刻过去便踩塌了好几个地坑陷阱。
看着周围的绵延群山，悟心感觉不对劲，思索后道：
“桔梗，这么多的陷阱，附近应该有村落才对，你看周围像有人烟的地方吗？”
“这——”
桔梗稍一迟疑便道：“我们应该闯进了夏夷族的居地。”
“夏夷族？”悟心惊讶道：“东海不是单一民族吗？”
“不是。”桔梗悠悠道：
“三百年前斗牙王战死，人妖两族的矛盾基本消失。
从此之后，人族内部开始了连绵的征战。
一方是以天皇为尊的大禾族，另一方是夏夷族。
夏夷族先后被赶出了西海道、南海道、山阴道、山阳道、关西、关中、关东。
最后被赶到了荒凉的北境、东北境，乃至北海。
后来，北境、东北境的沿海平原也被大禾族占据，夏夷族只能在大山中穴居。”
【东海，还有这一出戏？】
暗念一声，悟心好奇道：“大禾族为什么要驱赶夏夷族？”
桔梗稍稍思忖，便道：
“以前我也不清楚，但是现在我想明白了，应该是文化之争、信仰之争。
夏夷族也不是一个部族。
而是在中土大夏王朝时期，或之前就居住在东海的诸多部落。
大禾族，则是在大周王朝后期东渡而来的诸多部落。
大夏，大商，大周。
大禾族，跟夏夷族之间隔了两代王朝，所以文化冲突很大。
直到神道佛道合一，两族的文化被兼容在一起，战争才平息。
不过，仍有一些夏夷部落习惯了穴居，生活在大山深处！”
“你是怎么知道中土历史的？”
此刻悟心震惊莫大——
若不是桔梗一直在他眼皮子下，他都要怀疑桔梗被哪个老怪物夺舍了！
“我为什么不能知道？京都不少书籍上就是这么写的。”
悟心稍一思忖，便是了然——
如今大明为中土天朝上国，东海追根溯源，想要跟大明搭上关系很难理解吗？
前世，那寒国认祖宗不就认到箕子、孔子、老子了吗？
“桔梗，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已经打开了视野，俯瞰天下咯！”
“你夸大了！”桔梗淡定道：
“我不过梳理了一下前世记忆——
从神话传说、神社寺庙的记载、以及书籍杂记中分析出来一点历史脉络。
尤其是那些寺庙的和尚，一点功绩都要雕刻在石碑上，以供后人信仰崇拜。
巫法、祭术、祈礼，都被他们抹除了核心奥义，空留表面形式。
渐渐地，这些东西在人们眼中就成了虚假骗术，或只是一个文化符号！”
“你怎么知道巫祭之术是真的？”
“因为我从中还原出了不少秘术，用其真的可以沟通自然之灵，比如我之前用的死魂虫。”
“那你可真是天纵奇才！”
“不算什么，用心钻研过。”
“这不是用心就可以办到的，还得看天赋。回头去看，你觉得前世今生有什么不同？”
桔梗思考一瞬道：
“今生才开始，没什么好说的。看前世的话，我发现了许多荒谬之处！
前世，我听说人类最大的英雄就是征夷大将军。
呵呵，没想到他竟是残杀人族自己的最大刽子手！
前世，我一直不理解“佛曰众生平等”这句话。
原来，“众生平等”这四个字中不包含佛！
理解不透佛经佛理，我才一直默默地在巫女的道路上前行。
原来不是我悟性不够，而是我缺失了自我之心，亦或者是我太过坚持自我！”
“嗯！”悟心轻声道：
“佛与巫本就是两条不同的路，你看透了就好，也不用太过在意。
你现在不是巫女，更不是佛，而是龙，一条自由自在的龙。
嗔贪痴、喜怒忧、悲恐惊，这才是人。
人都能有如此多情绪，和尚巫女却不可以，这两道都是反人类。
而我们作为龙——
可不能被什么佛门戒律、巫女守则束缚住，得比人类有更丰富的情绪才行！”
“那我该怎么做？”
“想哭，哭；想笑，笑；想发善心，发善心；想逞凶来，就逞凶！”
“咯咯咯咯——”
在这条横贯东北、西南的山脊上，桔梗渐渐敞开了心扉，话语声声，笑音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