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万春浑身的血液渐渐恢复了温度,早已尸骨无存的尊严居然又回到了骨血中,他紧紧搂住陈吉祥的腰身。
无关情欲。
良久,陈吉祥松开他,深深叹了口气:“给我讲讲,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张万春用手掌擦了擦眼泪,慢慢讲起来。
暗夜幽寂,屋里亮着红色的烛火,时空缓缓流淌。
五年来,点点滴滴,娓娓道来。
“摄政王不会放过我的。”
张万春抬头看着陈吉祥,无助地问:“我该怎么做?”
陈吉祥也很为难,这件事对华玦来说确实是滔天仇恨,让他一笑泯恩仇也有些说不过去,加上华萧才不跟你讲道理,明日直接来抢人都不好说。
“你现在千万不要出府,别让华萧抓住你。”陈吉祥握住他的手:“我去跟华玦交涉。”
提起华萧,张万春心有余悸,低声嗫嚅:“华帅……”
陈吉祥抿抿唇:“他让我惯得无法无天的,你多担待。”
张万春连忙摇头,将陈吉祥的手握紧,有些欲言又止,张了几次嘴也没说出口。
“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陈吉祥看着他,轻声说。
张万春咽了咽喉咙,红着脸说:“我能不能……能不能和你……如果我已经是你的内臣,他好歹能有所顾虑。”
陈吉祥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她尴尬地笑了笑:
“这个事有没有不重要,你当年放我们一马,否则我们性命难保,如今我一定会保护你,你放心。”
张万春没有敢再坚持,舔了舔唇角,低下头:“你是嫌我脏吗?我身子真的没有伺候过人,男女都没有。”
“你说到哪里去了,我怎么会这么看你。”
陈吉祥连忙摇头:“我当时声名狼藉,朝臣说我是祸国殃民的妖后,你也没有对我深恶痛绝,杀之后快。”
她抬眸看着张万春,他冷白的面颊染红,一双黑沉沉的大眼睛带着些许惊慌羞涩,棱角分明的薄唇轻抿。
陈吉祥咬咬唇,说:“你要是喜欢我,我们改天,今日我一时半会有点转不过弯来,实在……没有心情。”
她翻身下床,安抚张万春:“你好好休息,我去外间安青那里睡,好好想想怎么对华玦说。”
张万春有些慌乱:“不,你别走。”
“我就在外面,不走远。”陈吉祥将他按倒在枕头上,替他盖好薄被:“你睡吧。”
陈吉祥又看了眼他瘦削的脸颊和身形,转身离开。
外间床榻上的安青见她出来,身子往里靠了靠,手臂枕在头下。
陈吉祥瞅了他一眼,上床躺在他身侧,眼睛愣愣看着头顶的帷幔,轻声说:
“你不知道,那时候我们有多惨,若是他真的不放行,华萧、佐鸣宇他们,特别是青颜、容瑾,一定会死。”
安青侧身默默看着她,不语。
陈吉祥转头看着安青:“我不能让华玦杀了他,他是我的朋友,和内阁所有的人一样。”
张万春在内间听见了她说的话,泪水从眼尾流淌下来,洇湿了枕头。
翌日。
陈吉祥上朝前,嘱咐华辰:“一定不要让华玦的人带走张万春。”
华辰意味深长地弯唇笑了笑:“你为了他和皇长兄闹别扭,不值得吧?”
“你别说些酸话了,我正经跟你交代哈。”
华辰点头:“好好,你交代的事我哪次没有办好,你快去上朝吧,过午没事早点回来。”
送走陈吉祥,华辰让人叫来张万春,轻蔑地挑唇笑道:“你还挺有本事的,朕自然会护你周全,你要感恩戴德报答朕。”
张万春连忙跪地叩首:“奴遵旨。”
他现在反而没有那么惶恐了,陈吉祥对他如此情深义重,他觉得就算死了也值了。
军机处。
华玦听完崔正斗的禀报,脸上乌云密布。
“她真的这么说?听清楚了?”华玦嗓音低沉。
崔正斗点点头:“旧帝府中的线人听到的,陛下嘱咐旧帝,一定护好张万春,堤防……堤防您把人要了去。”
他说着,抬眼看了看华玦的脸色。
“也就是说,陈吉祥她知道张万春是张泽渊的孙子,所以提防本王!”
华玦发怒了,桃花眼燃着怒火“啪”一拍桌子站起身:“她明知道本王和张泽渊不共戴天,居然为了个男妓和本王对着干!”
“您息怒,陛下可能只是怜惜他。”崔正斗连忙劝慰。
华玦瞪着他:“把华萧叫来,还有萧玄玉,本王不信她能护得住张万春!”
过午,华辰府邸。
花园里,现在改成张万春帮着华辰一起浇花、喂鱼,喂兔子。
“起码你比林宗严懂事,不会吃了朕的兔子和锦鲤。”
华辰笑着说。
张万春低头默默给花松土,他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何去何从,只要跟着陈吉祥,做什么都行。
一个仆役过来禀报:“陛下,萧大将军在门口,说来探望故人。”
华辰沉吟片刻,瞥了张万春一眼:“见吗?”
张万春愣了愣,迟疑着嗯了一声。
华辰对他点点下巴,张万春起身,用巾帕擦了擦手,跟着仆役离开。
他走在回廊中,远远看到萧玄玉站在府邸门口,想到昨日要不是他去请陈吉祥来救他,自己恐怕已遭毒手。
他笑着跑过去,要将陈吉祥和自己相认的事告诉他,让他也放心。
到了近前,他觉得萧玄玉的神情似乎有些怪异,眼神闪烁,他刚想问,一旁走出华玦和华萧,还有几个士兵。
张万春瞬间知道自己中计了,他转身想跑,华萧一声令下,几个士兵一拥而上将他绑了。
“玄玉!你……”
张万春被士兵五花大绑,他抬头看着萧玄玉,眼中溢着泪。
萧玄玉侧身躲避他的视线,气息喘促,为难地抿着唇。
华玦走到他面前,垂目睥睨着他:“你还企图引诱女皇为你开脱,不自量力,到了本王手里,女皇也无计可施。”
几人上马,士兵将张万春横放在马鞍上,刚策马奔驰,前方出现皇家车辇,陈吉祥从车辇上跳下来,站在路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