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素云还是有点犹豫。
杨恍哼了一声：“你不想要儿子了？”
“要。”
柴素云结婚的时候，她的妈妈就跟她说过，女人这辈子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生个儿子出来，不然下半辈子没有依靠，在娘家也硬气不起来。
在柴素云妈妈嘴里，儿子比命重要。她的妈妈就是那种，拼了命也要给自己丈夫生个儿子出来的女人，同时她也是一直这么教育柴素云的。
人的思想是很难改变的，便是现如今她知道四个月之后打胎会有危险，也会愚昧的抱有侥幸心理。
“那如果是个儿子，我们怎么养他呢？家里这个条件，也不能像养丫头一样养他吧，男孩子得有体面要过得精细些，衣服鞋子要穿新的，吃也得吃好的才能长得高壮。”
可是他们家里哪来的钱啊。
杨恍眼神晦暗，轻飘飘的说：“我们不是给那两个丫头买了保险吗？”
柴素云倒吸了一口气，震惊的说：“你是说……保险赔偿？”
她之前就觉得奇怪，杨恍为什么非要给两个小丫头买保险，这个保险每个月还得交100多块钱呢。两个小丫头一起就是200多块钱，家里都快穷的揭不开锅了，他还月月坚持交。
没想到居然是存了这个心思。
柴素云身为一个母亲，她虽然没有多喜爱这两个女儿，但是好歹也是自己拼死拼活生下来的，怎么下得去手。
她嗫嚅着嘴唇：“好歹也是我们女儿……”
杨恍无情打断，反问：“那儿子怎么养？钱从哪里来？”
说起来他们夫妻俩也算得上命运多舛，他们结婚还未满一年呢，杨恍的父母便相继离世。老两口这辈子没什么本事，除了一栋破旧不堪、摇摇欲坠的泥瓦屋之外，什么都没有留给杨恍。
老两口就只有杨恍一个儿子，在他们老家，活着可以潦草，但葬礼却得风风光光，否则容易被人指责不孝。没办法，夫妻俩只能咬着牙掏出全部家当来料理老两口的后事。
办的勉强还算体面，前来吊唁的亲戚朋友随了些礼金，好歹夫妻俩手里又有点钱了。但好巧不巧，柴素云这个时候又发现自己怀孕了。
得知这个消息后，初为人父人母的夫妻俩别提有多开心，几乎是确认怀孕的第一天起，就催眠柴素云肚子里的胎儿，说绝对是个儿子。
夫妻俩坚信柴素云肚子里的绝对是儿子 ，所以在柴素云孕期期间，杨恍可是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一点儿都不含糊。就这样，亲朋好友随的那点礼金也很快消耗殆尽了。
而杨恍这边呢，虽然一直努力打工赚钱，可架不住后面生孩子住院等等等。他辛辛苦苦挣回来的那点儿钱，常常是前脚刚揣进兜里，后脚就得赶紧拿出去支付各种费用，连一分钱都攒不下来。
尽管日子过得如此艰难，但只要一想到即将诞生的宝贝儿子，夫妻俩心里就充满了力量和希望，觉着就算再辛苦也是值得的。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历经十月怀胎之苦，柴素云最终产下的不是期待中的大胖小子，而是不被期待的女儿，还是两个女儿。
那一刻，夫妻俩感觉整个天都塌下来了似的，恨不得找个没人的地方相拥而泣，家里都已经穷成这个样子了，还生了两个赔钱货，简直没有人能比他们命苦了。
因为大失所望，夫妻俩对这两个女儿也没啥好脸色。柴素云的奶水根本不够两个女儿吃，他们也没钱买奶粉了，当然了夫妻俩也不想买，如果生的是两个儿子，他们就是到处找人借钱也得让儿子喝的饱饱的。
但偏偏生的是两个女儿，奶水不够就喂的米汤得了，女孩子能养活就行了，不用那么讲究，这是他们夫妻俩的共识。
家里一穷二白，柴素云出了月子就去找班上。家里没人带孩子，于是她就找了一个有午休的工作，中午可以回去喂一顿孩子。但是带过孩子的人都知道，那么小的孩子可不像成年人一天三顿足以，她们隔一两个小时就得喝一次奶，尤其是小茉莉两姐妹喝的基本上是米汤，喝了不到一个小时就会饿的哇哇哭。
夫妻俩不在意，还是那句话，女孩子只要不死就行了，哪有那么矫情。
小茉莉两姐妹就是在这种环境长大的，吃不饱就算了，还无人照看，杨恍夫妻俩出去上班了就把门一锁，任由小茉莉两姐妹在床上饿的哇哇哭，等大一点之后她们就满床爬，夫妻俩也不担心她们从床上摔下来，连个围栏都懒得安。
小茉莉两姐妹经常摔的满头包，身上都是磕碰造成的淤青，但夫妻俩也不在意，还是那句话，女孩子只要不死就行。
小茉莉两姐妹能活到四岁，可以说是纯靠命大。
这样的相处，杨恍夫妻俩对小茉莉两姐妹也产生不了几分感情，可以说就是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即便她们两个是柴素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但对她来说小茉莉两姐妹还不如她肚子里性别未知的胎儿。
至少，她肚子里的胎儿有一半的几率是儿子。
所以，对于小茉莉两姐妹的命运，夫妻俩心照不宣的有了打算。
夫妻俩在客厅讨论的时候，小茉莉两姐妹就在不远处的卫生间洗澡，在客厅里还能听到她们玩水的笑声，她们压根不知道她们接下来要面对什么可怕的事情。
画面一转，柴素云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微微隆起的腹部清晰可见，显然她腹中的胎儿已经有四个月了，这是去医院查性别的那一天。
杨恍则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急地站在医生身旁，他双手不停地搓动着，目光紧紧锁定在那张黑白的超声影像图上，但那些复杂的线条和图案对他来说就像是天书一样，完全无法理解。
终于，按捺不住他开口问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那位身着白大褂的医生抬起头来，正是上次和他们夫妻俩一起吃饭的老乡，他看了一眼杨恍，眼中带着笑意，故意卖关子道：“恍啊，我可得好好恭喜你一下了，这回可算是梦想成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