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晴一边轻快地领着顾时元走进那间温暖的小木屋,一边挥手示意,顿时一张精致的桌子和四道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凭空”出现——
“爆炒兔肉、香菇青菜、螃蟹豆腐汤,还有拔丝芋丸,怎么样?你哥说你最爱这些,我早就吩咐食堂用最新鲜的食材来做了。”
她笑眯眯地趴在桌边,语气里满是俏皮:“正好赶上午饭,快来尝尝吧!”
顾时元听得满脸通红,仿佛一夜之间成了万众瞩目的宠儿,半晌才腼腆地挤出一句:“谢谢嫂子。”
杨子晴却不依不饶,轻轻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调侃道:“别乱叫,我这可是出于纯粹的同胞之爱!”
正当她手还未收回,顾时叙便从屋外缓步走来。杨子晴顿时有些讪讪,急忙起身假装忙碌地去倒水。
顾时叙随即坐到桌前,眯着眼打量着眼前丰盛的饭菜,冷冷说道:“你倒该好好感谢她,我哪有这待遇?”
杨子晴翻了个白眼,心里暗自嘀咕:这家伙果然嘴硬,还总爱拿这份“同胞之爱”来调侃。
顾时叙继续问道:“这几天过得还好吗?”
顾时元随口答道:“嗯,他们本来就没怎么对我怎么样,你去过之后态度就更好了。”
心里却冷笑:才怪!刚才通过和顾时元那短暂的接触,我明明感觉他整个人虚弱得出奇,脸色比以前还要苍白,哪像是在徐家那样见不到阳光,连自由都被禁锢了。可怜的孩子!
正当她低头端起桌上的水,忽然瞥见窗外,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只见陈冉正提着两个空水桶从外面走来。两人的目光瞬间在空中碰撞,她立刻点头致意;而陈冉则飞速低下头,随后又抬起头露出温柔的笑容,轻轻点了点头,然后便匆匆走去。
杨子晴眉头微蹙,也没多想,径直将那淡碧色的水端给顾时元:“喝了这个,对身体好。”
顾时元一听这淡淡碧绿的水色,仿佛知道其中的秘密,乖巧地一饮而尽,边吃饭边和顾时叙搭话,不久便昏昏欲睡。顾时叙见状,便让他躺到自己的床上休息,关门出来后便悄悄注视着杨子晴。
杨子晴眨眨眼,笑着低语:“别太感动了,这跟你可没半点关系。”
原本还带着一丝温馨和含情脉脉的气氛瞬间被破坏殆尽,顾时叙忍不住扼腕叹息:“知道了,我的大小姐,都是同胞爱,行了吧?”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叫了两个看起来十分可靠的手下守在门口,便和杨子晴一起离开了小木屋。
第二天,前来登记的人数果然如同顾时叙所说,直接翻了一倍!到了下午,更是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每次都是一个不小的队伍。看来,那些旧成员们在分散之后,为了生存,仍然设法找到了彼此,大多以小队或者中队为单位行动。
这样一来,身份的确认倒是会容易一些,但新的问题也随之而来。因为这些颇具规模的队伍,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也招收了不少新的成员,他们前来登记,自然也带来了自己的新伙伴。如果只接收旧成员,将他们的新伙伴拒之门外,似乎有些不太人道;但如果接收所有的新伙伴,这次活动的性质又会发生偏移,可能会吸引来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最后,顾时叙只能决定,允许经过三个以上旧成员担保的新人才能暂时留下来,并且得到的也只是一个临时的集团身份。即便如此,第二天下来,光是在南面登记的这类人,也有好几百个。
在物资全面告罄之前,第三天的夕阳终于缓缓地向着西方的地平线沉落下去,将天空染成一片绚丽的橘红色。小营地开始被迅速地收拾起来,地上的垃圾也被清理干净。看着这块他们待了整整三天的地方,重新变得空空荡荡,人们的心头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带着一丝淡淡的遗憾。
顾时叙穿梭在即将离开的队伍之中,高大的身影显得有些焦躁,他几乎逢人便焦急地问道:“有没有人看到杨小姐?有没有人看到杨子晴?”
“她好像还没回来呢。”问了很多人之后,终于有一个看起来有些憨厚的男人回答道,“大约半个小时前,杨小姐好像看到了一个熟人,就朝着那边走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指了一个方向。
“怎么不告诉我?!”顾时叙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火气,他猛地转过头,朝着那人指的方向看去,急切地问道:“是哪个方向?!”
那人连忙给他指了一个更加明确的方向,见顾时叙匆匆地和身边的人交代了几句,便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消失在了人群之中,不由得有些委屈地和身边的人嘀咕道:“离开一小会儿也有的嘛,难道这个也要报告啊?”
杨子晴本来也以为自己只是离开一会儿,她刚才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个人,也看得清清楚楚,还准确地判断出了他的位置,以为只要走几步就能追上。谁知道,只是绕过了一个小小的遮阳棚,那个人影竟然就如同鬼魅一般,彻底消失不见了!
她愕然地站在原地,一双美眸瞪得溜圆,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刚才那个人…那个人分明是她前世在泽光基地里的帮手之一!他一口一个“夫人”叫得恭敬又佩服,即使在她的异能变成那样,彻底失去了成为强者的可能之后,他依旧对她忠心耿耿,任她差遣使后,从未有过半句怨言!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难道他也重生了吗?!
她前世为人轻薄,眼光短浅,到了最后几年,境遇早已远不如基地初建时那般辉煌。那时她孤身一人闷在办公室,连跟在她身边的人也觉得跟着她既无前途又没面子,好处全无,于是一个个自请离去,各自另谋出路。最终,她的心腹只剩下一个小队,六个铁杆部下,剩下的人也都是他们带领管理出来的。
她死时,心中始终未曾放下对过去的愧疚与无奈——那些人里有一半连异能都没有,即便有异能的也不过是些中等资质,实力远不及那些真正能立足于末世的人。诸亦泽当年正谋划着要将她的势力彻底连根拔起,所以他们即使没有在与变异兽的战斗中丧命,最后也必然命途多舛。她时常自问:诸亦泽能杀我,徐宏也能反目成仇,那那六个人又有多少能在这场乱世中撑得住?
因此,这次要不要提前找回他们,她心中颇为纠结。最后她叹息一声,暗道:要是有缘遇上自然最好,否则她也懒得满世界搜罗。出于顾及节外生枝,她甚至没有把那六个人的相貌和特征详细告诉过任何人。
就在这时,她脑海中浮现出刚才那惊鸿一瞥的面容——应该没有认错,那正是六人中两个女性之一,江绫,或许也叫绫子。正当她想施展精神力追踪时,忽然一阵风起,她脑袋一侧,一把长剑已倏然搭在她的脖子上。随即,一个低沉嘶哑的女声冷冷传来:“跟着我做什么?”
听到这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杨子晴心中竟涌起一丝喜悦,连忙举手示意:“别冲动,我没有恶意。”她慢慢转身去面对来人。
眼前站着的,正是一张灰扑扑的脸——轮廓虽然分明,却因皮肤粗糙、暗黄布满疙瘩,再加上脖子上那纵横交错的抓痕,使得美感大打折扣。那双眸子犹如猛兽般紧紧盯着眼前的人,平整的头发已被削成光头。她身着一件长袖t恤外搭皮马甲,肘部与腕部皆以厚实皮革缠绕,既具防护又不妨碍行动;裤子则是紧身皮裤,杨子晴心知这种料子透气性极差,穿久了必然难受,但防御力极高且价廉,脚踏一双结实短靴。
突然,那把悬挂在颈间的剑微微颤动,冰冷的剑声响起:“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杨子晴目光随即扫向她背后的剑鞘与那巨大沉重的背包。她本能地一只手向后紧贴,仿佛要护住那珍贵的东西:“看你长得白白净净,也不缺这点吃的。你别为难我,我就放下剑,我往那边走,你往那边走,我们当没见过。”
话音落下,她抿了抿唇,心中涌起复杂情绪。前世她与这些人关系疏离,上下级之间不过几句冷冰冰的寒暄,而如今眼前这位江绫竟让她感到一丝莫名的亲切。她叹了一口气,柔声解释:“我没想抢你的东西,我只是……看你有点眼熟罢了。”
对面那人冷笑一声,眼神锐利得足以穿透人心。心里盘算着:这般鬼话,骗谁呢?可看这女孩衣着体面、面色红润,条件肯定不差。一般来说,这样的人或许有三种可能:要么自身实力出众,能够自食其力;要么背后有强大的靠山,好多人养着她;又或许只是装腔作势,出来招揽诈骗、勾搭之流。但眼下,江绫那清澈坚定的目光让杨子晴排除了第三种可能,她隐隐觉得对方自信非凡,面对她手中的剑竟毫不畏惧,刚才还能轻松躲避背后的袭击……
然而,说到杀气,江绫身上却丝毫没有。她的气息温和而干净,仿佛一位能杀无数丧尸的高手,却又散发着令人心安的温情。这让杨子晴越看越觉得难以捉摸,越是不敢贸然出手。
江绫冷哼道:“那你看清楚了,还觉得我眼熟吗?”杨子晴心中一动,淡淡道:“末世之后,我剪了头发,皮肤也因污染和常吃生兽肉而变得粗糙,再加上穿着杂乱,哪怕以前的熟人也难以认出我来。”
她摇摇头继续说道:“大概是我认错了。不过话说回来,你的精神力极强,追踪和躲藏都得心应手,身手也十分出众。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用剑的人。以前我曾有一把唐刀,可惜刀法总差那么一点。你也会用刀吗?”
江绫眼神微动,语气冷静而干脆:“当然会。”
杨子晴忽然笑道:“我们组织正好要招人,你应该还没加入什么阵营吧,要不要过来试试?”
江绫眉头微皱,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难道杨子晴看错了?竟然主动招揽自己?不过这眼光也真够差,居然把她盯上了。她收起手中的剑,警惕地退后几步,冷冷说道:“你找错人了,我既无异能,也无美貌,更没有合作精神,对加入什么帮派毫无兴趣。请你别再跟着我了!”
“哎……”杨子晴看着她缓缓走远,心中既好笑又生气,暗自嘀咕:“这家伙还是这么谨慎。”说着,她偷偷发出一缕精神力,悄然附着上去,至少要知道她的落脚地。
至少要知道她的落脚点在哪里,以后有机会再慢慢接触也不迟。
等了大概十多分钟,江绫的脚程非常快,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远得让杨子晴开始头疼起来,是真的太阳穴都开始隐隐作痛了。她正打算无法维持,准备收回精神力的时候,江绫的脚步终于停住了。杨子晴在心里默默地计算了一下两人之间的距离,又仔细地记住了周围建筑的一些特征,正要转身回去,忽然,她的脸色微微一变,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连忙沿着江绫离开的方向,快速地赶了过去。
外城的环境非常混乱,不同道路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异常冷漠,甚至是恶劣的。因为彼此都属于有限资源的竞争者,又或者仅仅只是因为隔壁家稍微发了点财,晚饭多吃了一碗肉,天冷的时候有厚实的被子盖,甚至只是因为别人长得比自己漂亮一点,等等微不足道的原因,都有可能引发一场残酷的厮斗。
当杨子晴匆匆赶到江绫刚才停留的地方时,那里果然正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恶斗,而且战斗已经接近尾声,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以及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