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部的油灯在穿堂风里晃出一片昏黄,萧云的军大衣还带着雪粒融化的潮气,搭在椅背时\"啪嗒\"甩下两滴水珠。
七八个作战参谋挤在火盆边,地图摊在松木桌上,边角被炭火烤得卷起,像片焦黑的枫叶。
\"老周,把侦察兵的情报再念一遍。\"萧云摘下棉帽,指节抵着太阳穴——昨夜在菜窖拆炸弹时迸起的火星子,还粘在他眉梢没掸干净。
参谋周明礼的羊皮手套没摘,翻纸页时簌簌响:\"前沿哨发现日军先头部队,装备非制式履带车辆,引擎声比九二式高两个调,推测装甲厚度超过三毫米,车载机枪射界覆盖正前方一百二十度......\"
\"停。\"萧云突然伸手按住地图,指腹压在山口位置。
那里用红笔标着三个圈,是昨夜缴获的日军地图上圈定的突破口。
他想起系统空间里那本《现代装甲战概论》,翻到\"轻型突击车\"章节时泛着冷光的字迹——\"薄弱处永远在底盘,尤其是悬挂系统\"。
\"不是单纯火力压制。\"他嗓音发沉,拇指在山口处划出一道弧线,\"他们要撕开口子,用这种突击车当刀尖,把咱们防线捅成马蜂窝。\"
火盆里的炭块\"啵\"地爆开,火星子溅到周明礼的羊皮手套上,他猛缩手,手套上立刻多了个焦洞:\"可咱们反坦克小组只有炸药包和集束手榴弹,射程......\"
\"射程不够,就靠脑子补。\"萧云突然起身,军靴踢得木椅\"吱呀\"响。
他摸向腰间的牛皮挎包,金属搭扣开合的脆响让所有人抬头——挎包里躺着个巴掌大的仪器,深绿色外壳还带着系统空间特有的冷意。
\"这是热成像仪。\"他按下开关,屏幕泛起幽绿的光,\"昨夜鬼子摸黑推进,咱们肉眼看不见,它能。\"
牟勇裹着身沾了草屑的棉大衣撞开门,风雪卷着他的话一起灌进来:\"工兵连到齐了!
老张头带着二十个会埋雷的,说能在天亮前把山口那片缓坡......\"他突然顿住,盯着萧云手里的仪器,喉结动了动,\"啥宝贝?\"
\"能看见黑夜里的活物。\"萧云把仪器塞给牟勇,\"你带两个侦察兵,今晚摸去山口南边的土包。
等鬼子先头部队过了西河沟,用这玩意照照他们的车——记住,重点看底盘。\"
牟勇粗糙的指腹蹭过仪器外壳,像在摸刚缴获的三八大盖:\"得嘞!
我让狗剩子背两袋炒面,咱们蹲雪窝子熬一夜。\"他转身要走,又回头咧嘴一笑,\"萧云,要是这宝贝管用,明儿我请你喝二锅头——从张寡妇酒窖顺的,藏了五年!\"
门\"哐当\"撞上的瞬间,萧云听见外间通讯员的算盘珠子响。
他低头看表,指针刚过十点。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轻响:\"签到空间今日可领取物资:定向爆破手册(已领取)。\"他捏了捏发烫的耳垂——这是系统触发时的老毛病,像有团火在耳后烧。
后半夜的风像刀子。
牟勇趴在土包后,呼出的白气在热成像仪镜头上结了层霜。
他哈了口气擦干净,屏幕里立刻跳出十几个绿色光斑——最前面的三个格外亮,轮廓是方方正正的盒子。
\"狗剩子,你看。\"他捅了捅旁边的侦察兵,\"这三个大的,是鬼子的车吧?\"
狗剩子缩着脖子凑近:\"营长,它们底下......有四条腿?\"
牟勇眯起眼。
绿色光斑下方,四个更亮的小点正有规律地起伏——那是履带转动时摩擦地面产生的热量。
他突然想起萧云说的\"底盘\",手指重重敲在仪器边缘:\"娘的,这铁王八的腿就是弱点!\"
天刚蒙蒙亮,牟勇的棉鞋还沾着冻土跑回指挥部。
萧云正往水壶里灌热水,看他鼻尖冻得通红,把水壶塞过去:\"说。\"
\"鬼子的车有四条铁腿!\"牟勇灌了半壶热水,烫得直咧嘴,\"热成像里明明白白的,腿关节那地儿皮薄!\"他抓起桌上的铅笔,在地图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方框,\"山口东边的拐弯,路窄,两边都是坡。
要是在那埋地雷,再从坡上推石头......\"
\"好!\"萧云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茶碗跳起来,\"工兵连去埋反坦克雷,雷弦连到坡顶的拉环。
爆破组带燃烧弹埋伏在右边林子,等车卡住了就扔。
迫击炮排压后,专打跟在后面的步兵。\"他转身对周明礼喊,\"通知各营,七点前进入阵地,谁迟到......\"
\"我替你抽他屁股!\"牟勇已经往门外冲,棉大衣下摆兜起一阵风,\"老张头的地雷早备好了,装的是咱们从铁路炸的钢轨,够鬼子喝一壶!\"
上午九点,山口红岩坡的拐弯处传来金属摩擦声。
第一辆突击车刚转过来,驾驶员就觉出不对——左边山坡的灌木突然晃动,他刚要踩刹车,\"轰\"的一声闷响,车底腾起黑烟。
地雷炸断了左前履带,铁轮子\"当啷\"掉在地上,车立刻歪向路边。
\"八嘎!\"车长的喊叫声被第二声爆炸淹没。
右边山坡滚下的石头像雨点,砸在第二辆突击车的车顶,玻璃全碎了。
萧云趴在三百米外的观察哨,望远镜里的画面抖得厉害——第三辆突击车想倒车,却撞在被炸坏的第一辆上,彻底堵死了路。
\"打!\"他抄起身边的信号枪,\"砰\"地射出颗红色信号弹。
迫击炮的闷响紧跟着炸起来,炮弹精准落进车队中间。
步兵们抱着炸药包从林子里窜出来,牟勇的声音混在喊杀声里:\"烧他娘的!\"燃烧瓶砸在突击车的油箱位置,蓝色火焰瞬间裹住钢铁外壳,驾驶员撞开车门往外跑,后背还沾着燃烧的油滴。
战斗结束时,雪地上落满焦黑的钢片。
萧云蹲在一辆突击车残骸前,戴着手套的手抠开变形的装甲板——里面塞着半张图纸,边角印着\"试作型九七式突击车 第三号机\"的字样,还有一行小字:\"科研部特供,严禁外流\"。
\"他们把试验品都拉上战场了。\"他把图纸递给跟过来的牟勇,指腹蹭过\"科研部\"三个字,\"看来小鬼子是真急了。\"
牟勇的棉手套沾着血,他粗略看了眼图纸,随手揣进怀里:\"急好啊,急了才会露破绽。
萧云,咱把这铁壳子拉回去,让老张头的铁匠铺照着敲......\"
\"报告!\"通信兵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跑急了的喘气声,\"敌军电台在加密呼叫,频率和三个月前'黑鸦'行动的残留人员对上了!\"
萧云的手指在图纸上顿住。
他抬头看向远处还在冒烟的战场,风卷着焦味扑进鼻腔。
月光不知何时爬上了山尖,照得他军装上的弹孔泛着冷光——那是去年反扫荡时留下的,和此刻心口的闷疼,倒像是一对孪生的疤。
\"通知情报组,全程监听。\"他摘下军帽,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牟子,把图纸给技术组,今晚必须摸出个大概。\"
牟勇应了声,转身时大衣扫过雪堆,露出腰间别着的二锅头——瓶口的红布还沾着泥,是他刚才从残骸里捡的。
夜色渐深,指挥部的油灯又晃起来。
萧云盯着桌上的热成像仪,屏幕幽绿的光映得他眼底发亮。
远处传来哨兵换岗的吆喝,混着雪粒打在窗纸上的轻响。
他摸向腰间的勃朗宁,枪柄的纹路依然硌得掌心生疼——这疼意顺着血管窜到心口,提醒他有些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