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间的寒风似野兽低吟，搅得满地枯枝沙沙作响。
叶凌抱着宫瑶，身躯紧绷如弦，目光如刀，在满目黑雾中斩出一条清晰的方向。
他知道，此刻不是哀伤溃堤的时候。
宫瑶的气息虽然微弱，却未曾彻底断绝。
她还活着，就还有希望！
当夜色彻底吞没最后一抹残阳，叶凌已在系统辅助下，将宫瑶的伤势暂时稳住。
他望着远处陷入死寂的李玄风背影，目光愈发凌厉。
“这家伙不简单，”叶凌喃喃，手心却紧紧握着已泛青筋的拳头，“他嘴里那场‘净化’，恐怕并非表面那样简单。”
系统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平静却带着些异样的沉重：【扫描完成，目标人物李玄风过去三十日行踪已锁定。
异常高频出入地点：幽影阁——位于西南七十里废弃古堡内。】
叶凌眼神一凝。
他的直觉终于得到了验证，幽影阁这个名字，仿佛从深渊里冒出来带着腐烂般的气味，熟悉又陌生。
他低头望了眼仍靠在自己怀中、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宫瑶，那曾宛若晨露般闪耀的眼睛，此刻安静如水面，波澜不兴，却依旧紧紧抓着他的衣角。
“我会带你去找出真相，不论背后是人是神……是魔。”
夜里二更天。
月色如水，森白的雾气缠绕在山脊之上，一座早已荒废的古堡静卧在密林深处，如一头沉睡的巨兽，散发着摄人的气息。
就算是渡劫修士，在靠近之时也会下意识屏住呼吸，仿佛呼吸都会惊扰这沉眠中的恐怖存在。
“就是这了。”叶凌蹲在一块嶙峋断石后，低声和宫瑶交换眼神。
宫瑶换了一身黑缎衣袍，身形稍显虚弱，却仍挺立如松，她微微点头，手指间银光微闪，竟在暗影中化出数枚细如发丝的飞针，暗藏戒备。
古堡外不似凡地，那些陷阱不只是机关术士留下的小玩意——叶凌的系统一连弹出九道警报，其中三道都是防神识刺探的八级迷魂阵，一旦触发，方圆百尺之内的灵识都会瞬间崩溃！
“换作之前，我可能得打得头破血流才进得去，”叶凌一边在空中虚点，调出系统破解接口，一边轻声自嘲，“但现在……”
“解——锁。”
随着命令下达，门前那块被铭刻满秘文的黑铁之门猛地一颤，那些如虫爬般扭动的符文骤然黯淡，随后“轰隆”一声闷响，大门缓缓开启，一股森冷的气息夹杂着药草腐朽、生灵怨气扑面而来，让人打了个激灵。
“走。”
二人身形一闪，犹如穿梭在黑夜缝隙间的两抹幻影，刹那消失在大门之后。
古堡内，早已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遗迹。
脚下是被鲜血浸润过无数次的石板，墙壁上残留着莫名烙印，仿佛是诡异神只的咒语。
叶凌和宫瑶穿梭在幽影阁内部的通道中，只见房间一间接一间，仿佛无尽迷宫。
不时能听见某个房间传出压低嗓音的交易低语。
“这是真正的禁区，”宫瑶轻声道，眉头微蹙，“整个幽影阁，是个秘密交易场，百族奸商、堕仙走私、甚至有魂修在卖冥界精魄……”
叶凌眼神微沉，他们步入了一处主交易厅，喧哗充斥其间。
各种装扮诡异的人影在低声交谈，有兽型人，更有神族残魂在盒中嘶吼叫卖，一些赤裸的灵体被束缚陈列，好似商品。
比起黑暗，这里更是一场彻底的人性崩坏。
“你们是来收‘货’的吗？”一个阴阳怪气的嗓音突兀响起，在二人背后。
叶凌下意识防备，却见一个身披破旧披风的瘦削男子，面部缠着绸巾，仅露一对极为狭长的眼睛。
他的气息模糊不定，修为含混，明显故意遮掩。
“你是做什么的？”宫瑶开口，声音冷淡。
“你们想知道李玄风的事，不是吗？”那人讥笑一声，满口黄牙猥琐地扯了扯披风，“他来这儿，可不是单纯买卖……”
叶凌与宫瑶对视一眼，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已奇警。
叶凌故意沉声道：“若你真有货，价码不是问题。”
“呵呵……倒是有胆识。”情报贩狡黠地笑着，抖出一张雕纹繁复的符简，眼神亮得像毒蛇，“我只卖一次，信不信由你。”
叶凌眉头微挑，不动声色地递出一块上品灵晶，搭配几样极难得的丹药，足以换一件三品法宝。
“够痛快。”那人神色一变，笑容也真切几分，将符简塞入叶凌手中，“李玄风潜藏身份，这段时间频繁联系一个叫‘暗影宗’的组织，他们有个联络点在妖骨岭西坡的混魂窟下方，那地方——不好进。”
“怎么个不好法？”宫瑶声音冷凝。
那人却只是嘿嘿一笑，朝后退了两步，身影在迷雾中迅速隐没，只留下一句：“进去容易，出来难，尤其是你们这样……爱多管闲事的人。”
他的话音未落，叶凌已展开神识扫描周围，却只捕捉到一点极淡的余波气息。
“这人不简单，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叶凌皱眉，把符简塞进怀中，又看了看身边的宫瑶。
她脸色虽苍白，却眼神坚毅，让叶凌不由将目光柔软了几分。
“要去？”宫瑶轻声问。
“必须去。”叶凌点头，“从他提到‘暗影宗’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这事背后，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
他伸出手，握住了宫瑶略显冰冷的指尖，“你若未伤愈，我一人去也可。”
“想得美。”宫瑶轻哼一声，虽无笑意，但那声音却浅浅柔柔地落在叶凌心头。
他没再说话，只是环顾了一圈，准备悄然离去。
就在这时——
极远处的某条石板道上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节奏奇异，如钟摆般敲打着整座古堡的沉寂。
叶凌和宫瑶的眼神骤然变了。
那种脚步节奏——异常熟悉，带着一丝不属于活人的韵律……
叶凌缓缓转过身，伸手按在剑柄之上，眼神死死盯着远处的长廊，低声用只有二人能听的音量说道：
“来了。”（续）
脚步声忽远忽近，如同冰冷枷锁撞击地面的节奏，一下下，沉重、缓慢，却又精准得近乎机械化，在这死寂压抑的古堡中格外刺耳。
叶凌眼神一凛，瞳孔微缩，反手一拉，将宫瑶轻巧地拽入身后一处不起眼的残壁裂缝之中。
两人几乎贴合其内，气息收束到极致。
叶凌的手掌紧贴着剑柄，掌心微汗，指节微发白。
他能感觉到宫瑶肩头的温热，以及那因蓄力而有些微颤的气息，但她没有多言，只是轻轻一蹙眉，眼眸中泛起锋芒。
脚步声渐行渐近——
一个高挑消瘦的身影从走廊阴影中缓缓踏出，披着寻常黑袍，但那身影背负之间裂开的血线，还有反光的金属纹镶嵌，正是叶凌白天所盯梢到的李玄风所独有。
他脚步未停，却忽然偏了偏头，目光如刃般扫向半毁的墙角，瞳中寒芒一闪。
叶凌心头一紧，神识如蛛丝般探出一寸，却只听李玄风突然自语般低喃：
“有人动了那道阵纹……是你们吗？”
语调低缓，像是跟空气说话，却字字冰冷透骨。
他站定在庭院中央几息，只是抬起手，轻轻一弹，一缕黑紫色的微光在空中滑过，犹如触须，消散不见。
而后，他转身，消失在另一条通道中，斗篷翻卷间带起一地沉尘。
空气一下重新凝固，像被解开的暗锁。
叶凌等了足足三息，直到那缥缈的气息完全离开感知范围，才缓缓松开扣住剑柄的手掌，掌心已汗湿。
宫瑶贴着他的肩微偏头，低声道：“他刚才那一指，不是探查……是警告。”
“他已经察觉有人盯着他了。”叶凌点头，声音低得如针落尘埃，“但他还不确定是谁。这是机会，也是危险。”
他望着李玄风远去的方向，目光深邃如渊，那眼神不是怀疑，也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
下一瞬，他转身，轻扶了宫瑶一下，低声道：
“该走了。去掀开这‘暗影宗’背后的真相——无论真相有多脏。”
冒着腐气的古堡再度陷入沉寂，只有那支粉白飞针还深嵌在裂墙的阴影内，微微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