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魂,是要利用修为精神力去刺探对方的神魂,回溯过去,此举十分费神,一个不察,还会遭到反噬,如果对方的神魂足够强,就更容易反噬且反被挟制。
其实凭着阆九川如今神魂不全的,又和灵巫刚刚斗法没多久,她不该冒险搜魂的。
若非灵巫提起阆正泛之死,她也从未想过去搜她的魂,但偏偏她提了。
无风不起浪。
灵巫的话她不全信,但阆正泛的死肯定是有点内情,既如此,她只能搜魂了。
因为这是她身体名义上的父亲,也很可能是她自己真正的父亲!
阆九川做不到无视。
趁着灵巫不察,她轻而易举地探入了对方的神魂,灵巫大惊,下意识地反抗。
一条细如发丝的蛊虫从她乱糟糟的头发堆里射向阆九川的手,如罡刃,泛着阴寒的寒光。
阆九川面色不变,强悍的道意化为尖刃,用力向灵巫的神魂一压。
道意如重锤砸入她的神魂中,也使得阆九川周身漫出一股罡气,削向那将割断她手的蛊虫。
滋。
罡气如火,将那蛊虫炙烤成灰,空气中有股子腥膻之味。
遭受了重创的灵巫一僵,本就浑浊的双眼顿时变得呆滞起来,口角溢出些许白沫来,整个人软软的。
而阆九川也好不到哪去,她用了猛力,又是在搜魂,那张本来没啥血色的小脸瞬间变得惨白一片,像是透明了一样,连皮肤下的细微血丝都能看见。
阆九川合着眼,一路回溯灵巫的过去,等她回溯到双头蛇蛊大成时,微微一顿,心生厌恶。
为了练就自己的本命蛊,她竟是将自己的师父给献祭了,真够狠的。
她再探,掠过一幕幕画面,很快就看到了一个兵将,那是年轻时长了一张刚硬的脸的谢振鸣,将灵巫从虎口救下来了,两人从此有了交集。
阆九川的灵力在不断地消耗,神魂剧痛,却仍未收势。
将掣急得像苍蝇似的在这个柴房乱窜,却又不敢打扰一点,怕着突然中断,会叫她神魂反噬,反而受大损,尤其她本就神魂不全的,再一损,就真的难养了。
阆九川心无旁鹫,全神贯注地看过去,直到看到了她交给谢振鸣的蛊虫,心中便是一沉。
竟真的是噬心蛊。
她甚至通过灵巫的神魂看到了阆正泛的死,他左肩后中了一箭,位置不偏不倚,就在心脏后方。
如此一来,一旦方噬心蛊发作,也能天衣无缝,大可当箭伤几近深入心肺而不治,叫人怀疑不到半点,而事实上,阆正泛也是这样‘战死’的,中箭,伤及肺腑而不治。
没有人知道他的真正死因,不是因为箭伤,更不是战死,而是遭人谋害。
阆九川心头大恨,情志上涌,嘴角泌出血来。
谢振鸣他怎敢!
她继续看下去,半晌不由冷笑,与虎谋皮者,自当被虎咬。
灵巫容不得背叛。
或者说,她对谢振鸣也起了防备,毕竟对方把亲如兄弟的同僚朋友说弄死就弄死,还不带半点愧疚的,那自己这个有着他把柄的人呢?
他会不会为了灭口就把自己给杀了,毕竟这个把柄是能将他抄家灭族的,他那种富有心机的人,岂会大意,想必日夜算计着。
灵巫以防万一,也给他悄悄下了一蛊,为蚀骨蛊,一旦谢振鸣胆敢背叛她,他就会遭到被万虫蚀骨的痛苦,那感觉,就像被剥皮削骨,痛苦不已。
这个蚀骨蛊就和情蛊一样的炼制原理,若是背叛就会遭受剜心巨痛,只是情蛊会使对方只钟爱自己罢了,而这蚀骨蛊,仅是附骨之疽。
可笑的是,谢振鸣还一无所知,不,或许他知道,但只作不知,暂且蛰伏,所以也不曾灵巫如何,而是将她养在了羽翼之下,提供一切便利。
他倒是很谨慎,并没再用这样的阴招去铲除政敌,哪怕灵巫有意引诱,他也不曾松口,说是上得山多终遇虎,一个招一用再用,只会将早已埋在坟墓里的秘密给挖出来,那时候,他将会万劫不复!
他不能赌这个万一!
直到情蛊的出现,谢振鸣向她要了一个情蛊,甚至把她送到了乌京自家观庙。
阆九川的精神力已经到了极限,濒临界点时,徒然收势,后退两步,栽倒在地,浑身抖成筛糠。
将掣冲过去,往她身上一垫:“你没事吧?”
阆九川一个字都吐不出来,浑身软绵绵的,如烂在锅里的面条,神魂发虚又剧痛。
她元神出窍,钻入了小九塔。
一切都等她养住了再说。
将掣见了,又气又急,就算是之前一直在打怪,都没现在这么伤,一个字都说不上来呢。
伏亓说道:“怎么办?”
“把她肉身送到屋子养着。”将掣道:“我去侯府里跑一圈交代一声,此外,这巫婆也守好了,免得玄族来人,没法交差。”
伏亓皱眉:“她看起来跟失魂了似的,也能交差?”
这灵巫本就糟了反噬,如今被搜魂,看起来又傻又残,说不定下一刻就要断气了。
将掣冷道:“怎么就不能了?她作了大孽,害了不少人命,怪谁呢?多行不义必自毙,还喘着气儿,算是阆九手下留情了。”
“难道不是为了不脏自己的手?”
将掣大气:“你跟那飘掌柜都学什么了,就学会犟嘴么?快去,地上凉,别冻着她。”
伏亓只能运起那杀戮之力卷起阆九川,出了柴房,而庄全海正好往这边来,见阆九川浮在半空飘过去,脚下一软,顿时吓得跌坐在地,扶着老腰哎哟一声。
他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追了过来,迭声问:“这是怎么的了?早上还好好的,怎么就这样了。”
“去唤宋娘子来照顾。”伏亓的声音几乎贴在他耳边响起。
庄全海打了个激灵,一拍大腿,连忙去喊人。
将掣则是回了侯府,和古嬷嬷说了一声,就带着建兰再次走了。
崔氏那边得知阆九川回来又带着建兰走了,看着书页久久没翻过去。
这个府邸,留不住人,更留不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