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的火车,哪怕是软卧,也是累人的。
亲家帮忙找的人,本来说是今天陪他们去医院,祁四爷爷和祁四奶奶都拒绝了。
人家能弄一辆军车来接已经很不错了,这是亲家公的战友找的关系,要是亲家公本人,他们就并不客气了。
反正安顿下来,他们自然有办法找去医院。
三大一小睡到自然醒才起来。
祁四奶奶很奢侈的去招待所的食堂给孙子要了一份蒸蛋,他们三个老的就吃肉包子。还剩几个,再不吃就坏了。
火车上的暖气没那么暖和,祁四奶奶把包子放在窗户边,冷着,这包子没坏。
夜里到了招待所,他们也是把包子拿出来放在窗户边。不过也得赶紧吃掉了。这大肉包子若是坏了可是浪费了。
祁玉玺吃的一碗蒸蛋羹,一个肉包子和一杯奶。
去食堂的时候,祁四爷爷已经问过招待所的工作人员省中医院怎么去了。
三个大人收拾妥当,白景把小孙子绑在身前。
祁秀红担心外头的拐子把她这精致漂亮的小外甥给偷了。白景嘴上不说,心里也有同样的担心。
他们在外省,还是人多的省城,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祁玉玺也没戴他的小圆帽,带了一顶毛线帽子,搭配毛线小围巾,都是大姨给他织的。
只露出了一双眼睛的小朋友,仍能看出模样有多好看。白景穿好军大衣,两手一拢,把徒弟拢严实了。
祁四爷爷手里拿着一张纸,上面写了怎么去省中医院。
他们要先走个约莫五分钟到公交车站,然后要换乘3趟车,再走五分钟才能到。
三人走到公交车站,正好他们要坐的那趟车到了,三人上了车。过了上班高峰期,车上人不多,有不少空位。
白景坐在靠边的位置,这样不会挤着小徒弟。他把军大衣稍稍拉开一些,叫小徒弟能呼吸顺畅些。
第一次来临省,祁四爷爷和祁四奶奶也都挺好奇的,两人都看着窗外。
祁玉玺小朋友却似乎并不好奇另一个城市是什么样子,他抓着师父的手,不知在想什么。
坐车、下车、转车,最后一趟公交车上的人明显多了,可能是这趟车会路过中医院?
车上没有位置,白景站在靠里的地方,护着身前的孩子。祁四爷爷把祁四奶奶护在他与白景之间。
有人给祁四奶奶让位置,祁四奶奶不坐,让白景坐。又一人见状,也站起来让位置。
祁四奶奶从口袋里摸出几块大白兔塞到让位置的两个人手里。对方没想到这位老太太这么热情。
两个让位置的都是和祁秀红年龄差不多的中年女性。一问之下,也是去中医院的。
一位是去中医院给家里的长辈开药,一位是去中医院看病。
两人都是当地人,拿了祁四奶奶塞来的奶糖,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把去中医院怎么挂号的流程说了。
得知祁四奶奶是想挂院长的号,其中那位看病的女人说:
“周院长的号不好挂。不过你们这么大老远的过来,可以去周院长的诊室门口等着。
有病人出来了,你们就进去问问能不能加一个号。”
女人也是看着三人,两位明显是老人家,一位的身体似乎也不大好,还带着一个孩子,也是想帮帮忙。
祁四奶奶一个劲儿地说谢,直说这是遇到热心人了。
到了中医院附近的车站,两位大妹子还护着祁四奶奶下车。
有人指路,祁四爷爷去排队挂号,祁四奶奶和白景坐在一边等。
看病的那位大姐跟祁四奶奶讲清楚周院长的诊室在几楼。
又说了如果今天加不了号,该怎么跟周院长讲,从周院长那边拿最近的号,这才走。
祁四奶奶把带来的奶糖都塞给了人家。出门在外,少不了找人帮忙,祁四奶奶装着糖就是备着这种时候。
这不就用到了。
人家那么热心肠,自己这边总不能啥表示都没有。
果然,祁四爷爷无功而返,周院长今天的号没有了。
三人按照那位大妹子说的,直接去三楼周院长的诊室外等机会。
周院长的诊室外坐着好几个人在等了,一眼望去都是老人家。
祁四爷爷从口袋里摸出两张报纸铺在地上,让祁四奶奶和白景坐,他去门口瞅机会去。
诊室的门开着,可以看到一位头发花白,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在给一位老太太切脉。
男医生的对面,坐着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年轻人。
【这头发花白的应该就是这个周院长了。】
祁四爷爷心里这样猜测。想了想,他走进去,轻轻拍了下那年轻的医生,又迅速退了出去。
周院长和正在看诊的老太太还说怎么突然闯进来一个人,见对方又退出去了,周院长也就没说什么。
年轻医生一脸莫名地起身出去。
祁四爷爷一把握住人家医生的手,说:“小伙子,你看,咱们这大老远的从苏省的农村里跑来这里。”
祁四爷爷看向祁四奶奶。祁四奶奶和白景立刻站了起来。
年轻医生也顺着看了过来,立马明白这位大爷把他叫出来是干啥的了。
“小伙子,你看,我们老的老,小的小的。昨天坐火车,凌晨3点才到的。这号又挂不上。”
“正阳,什么事?”
里面的周院长出声,祁四爷爷看了眼,发现人家不诊脉了,应该是看完了。
年轻医生转身进去,祁四爷爷立马跟上。祁四奶奶见状也跟了过去。
“周院长,我们是大老远从苏省东庄村过来的。”
祁四爷爷拉着祁四奶奶,希望周院长给他们加一个号。白景带着小徒弟也走到了门口。
周院长一看这确实是老的老,小的小,还是那么远从临省来的,当即就让年轻医生带祁四爷爷下去加号。
祁四爷爷和祁四奶奶一个劲儿地感谢。能那么大老远地坐火车过来看病,那肯定是很严重了。
周院长医者仁心,写了张条子交给年轻医生。
祁四爷爷让白景和祁四奶奶在楼上等,他跟着医生下去。
外面等着看诊的几位老太太往旁边挪了挪,招呼祁四奶奶和白景过去坐。
祁四奶奶坐下,她身边的一位老太太就问:“你们那么大老远地过来,家里的儿女咋没陪着啊?”
祁四奶奶说:“这周院长还是家里的儿子、女婿打听到的。他们是要陪着,但他们都上班,假不好请。
我们村里人开上介绍信就能走了,我跟他爹也等不及,就自己买了票过来了。”
“是娃娃身体不好吗?”
这么远过来还带了一个孩子,大家都猜测应该是来给孩子瞧病的。
祁四奶奶含糊地说:“这娃一直是跟着我跟他爷爷,这出来就带上了。”
挂号处,祁四爷爷递出白景的介绍信,挂了白景的名字。
白景没在跟前,祁四爷爷就跟年轻医生说了他们这次前来的目的,还要年轻医生帮忙提前跟周院长说一声。
祁四爷爷跟着年轻医生回到三楼,年轻医生拿着写了“白景”名字的挂号单,放在桌上所有挂号单的最下面。
年轻医生跟周院长耳语了几句,周院长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们在最后一个,就耐心地等着。
祁四奶奶问孙子要不要去嘘嘘,小孙子点点头。
白景把小徒弟从怀里解下来,祁四爷爷带小孙子去厕所。
又有老太太说了:“你这小孙子还真乖,不哭不闹的。”
祁四奶奶笑着说:“我这孙子确实很乖,很好带。”
那怪不得这么远带过来。大家都是在家带孩子的,看着这种乖巧的孩子都喜欢。
嘘嘘回来,祁四爷爷从白景的军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带盖的玻璃水杯,里面有半杯多的水。
是出门的时候灌的热水,这时候还是温乎的。
祁四爷爷给小孙子喝水。这围巾一拉下来,周围就响起惊呼。
“哎呀!你家这孙子长得可真好看!”
“唉,你这孩子是咋生的,怎么这么好看呢!”
“这电视里菩萨的坐下童子就是这模样了吧。”
“你这孙子可以去当小演员了。”
祁玉玺拉上围巾,转过身就钻进了师父的军大衣里。现场一阵哄笑,这孩子害羞了。
白景拉好军大衣,护住小徒弟。祁四爷爷扭好水杯的盖子,交给白景。
孩子明显不喜欢被大人围观,大家也就没再继续说。
不过跟祁四奶奶聊天的几个老太太话里话外都是问这孩子是怎么养的,怎么能养的这么好。
祁玉玺在师父的怀里不出来,白景也没有把小徒弟展示出来的意思。
一个个挂号的人被喊进去,跟祁四奶奶聊天的老太太也一个一个少了。
快中午了,年轻医生拿着挂号单出来喊:“白景。”
白景愣了下,怎么喊他的名字?
被师父抱着快睡着的祁玉玺瞬间清醒。
祁四爷爷拉着白景让他站起来,嘴里喊:“来了来了。”
祁四爷爷把孙子抱过来,祁四奶奶推着白景进了诊室,祁四爷爷顺手就把门关了。
他这一关门,白景回头看了眼祁四爷爷,周院长也有点惊讶,怎么好好关门了?
祁四奶奶拉着白景,叫他坐下,嘴里说:
“院长啊,我这弟弟以前受过伤,这都快二十年了,他一到冬天就受不住……”
祁四奶奶噼里啪啦把白景的症状说了,这一刻,白景也明白了,他是被骗了。
白景抬手,刮了下在爷爷怀里的小孙子的鼻子。
听祁四奶奶说完症状,周院长让白景伸手过来,切脉。
怕白景不愿意,祁四奶奶直接抓住他的手腕。发现穿着军大衣不方便,又去扒拉他的大衣。
都到这一步了,白景不配合都不行。
他乖乖脱了军大衣,抬手放在腕枕上,并配合地说:“乱的那几年,被火器炸伤过。”
一听他这么说,周院长的表情顿时严肃了不少,年轻医生都惊呆了,火器?!
祁四爷爷和祁四奶奶的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
周院长把手指放在白景的手腕上,也不说话。
祁玉玺挣扎地从爷爷的怀里下来,站在师父身边,紧挨着师父。
周院长花了有5分钟来切脉,然后让白景换一只手,并对年轻医生说:“你出去等着,有需要我叫你进来。”
年轻医生没多问,起身出去了,并且把门关好。
另一只手,周院长也是花了5分钟来切脉,从他严肃的脸上,可以看出白景的情况不容乐观。
祁四奶奶紧张的脸上的血色都没了大半。
再次收回手,周院长看向白景,却问了句:“你……该是清楚你的身体情况。”
白景也收回手,淡淡说:“我知道。我这伤,吃药不管用。”
周院长却是点了点头,祁四奶奶急了,想问又不敢插嘴。
周院长:“你这样的人,乱起来之前,我接触过。如果只是被火器炸伤,那可以慢慢调养。
你的情况……是你这种人常见的暗伤,而且不是普通的暗伤。
想要治疗……除非,有达到一定境界的人为你疗伤,或者是你们这种人手里的药方。
我开的药……只能缓解你的疼痛,治不了本。”
白景依然平静:“我知道。”
周院长:“那,我就给你开几副药,你回去喝喝,至少这个冬天,能稍微好过点。”
“麻烦您了。”
周院长准备开药单,祁四奶奶急忙问:“院长,他这情况真的好不了吗?”
周院长一边写药单一边说:“他这个拖得有点久了,如果受伤之后马上进行治疗,有可能治好。但也只是有可能。”
祁四奶奶的眼泪流了下来,她赶紧擦掉。
祁四爷爷深吸了口气,紧了紧牙关,说:“那平时多吃点好的,会不会好点?”
周院长:“他想吃什么就吃吧,食物对他没影响。”
周院长这话听得祁四爷爷和祁四奶奶却是心里发凉。什么人想吃什么就吃,吧?!
周院长把写好的药单交给祁四爷爷,并叮嘱了怎么熬药。
祁四爷爷开门去缴费、抓药。
祁四奶奶突然说:“白景,你出去等等,我有话问问院长。”
白景拉着小徒弟出去了。
祁四奶奶关上门,没看到门外,小孙子从师父手里抽出手,把耳朵贴在了门上。
白景低头摸摸徒弟的脑袋,挪到旁边的空位置上坐下。
他在想,等回到招待所,他该怎么让老哥哥和老姐姐的心里能好受些。
老哥哥和老姐姐为了他,甚至不惜拿安安的身体当借口……他们,是真的关心他。
可他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