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新语鄙夷地朝陈宏涛瞥了一眼,只觉得做商务的人都好讨厌,幸好陈德文不是这种人。
陈宏涛也有自己的顾忌,如果按照现有的出货价格给上江大队,纺织厂没有亏,甚至比卖给老外的价格还要稍微好点,但他亏了。
他必然会被纺织厂责罚,而且好好的挣外汇的机会也没了,他不但无功,还会有过。
如果能够卖个高价,他也好向厂子里交待,反正上江大队挣的已经不老少了。
一件衣服,就算在申城最好的外汇商店也只卖个几十块钱,可到了许清欢这里,居然报价一百二十美金,折合下来就是七八百块钱。
还说可以堪比什么皮尔卡丹。
他不知道皮尔卡丹是什么,但一个东北小山村里出来的衣服,凭啥和人家这么洋气的衣服比?
配吗?
这个就谈不下去了。
许清欢也不想和陈宏涛谈了,毕竟,她也不是非申城纺织厂不可,安广县纺织厂可以扩产招工,从上江机械设计制造厂购买纺织机,然后再将织出来的布再卖给他们。
她还打算指导安广县纺织厂织出牛仔布,八十年代,全球百分之五十的牛仔布出自米国,他们可以抢占这个市场。
这种布料非常结实,而且用途很广,就目前华国的环境来说,这种布料看上去也很低调,但却可以设计出时尚来,既可以用来做上衣还能用来做裤子,背心之类。
比那昂贵的的确良布透气,穿起来舒适多了。
许清欢已经在走神了,巩志杰看在眼里,知道今天的谈判又失败了,也很恼怒陈宏涛到现在了都不考虑补救,反而无理取闹。
巩志杰将许清欢他们送走,乔华清和女儿有话说,也随他们一道。
巩志杰朝后靠去,舒展累了一天的腰身,见陈宏涛意犹未尽,他却没有说话的兴致。
“上江大队已经拿下了这么大的订单,他们也完全没有一点阶级兄弟情。”陈宏涛察言观色,“我之所以不答应,并不是说想把这件事搅黄,我是觉得还可以谈。”
巩志杰绝不相信,陈宏涛当一个销售人员,半点审时度势的能力都没有,好笑道,“你打算用什么谈?”
他甚至想说,人家愿不愿意跟你谈?
陈宏涛道,“完全可以让组织出面。申城可以和安广县那边去谈。”
巩志杰觉得陈宏涛的脑子秀逗了,“你打算把这件事上升到组织阶层?”
陈宏涛道,“如果从我个人来说,我当然不想把这件事闹大。但如果从工厂的角度出发,如果这个价格能够谈高一点,工人们的待遇也能提升,我觉得哪怕我被处分,也值得了。”
巩志杰完全不想管了,“我觉得你说的也有道理。”
他一个字都不想说了。
宾馆里,乔华清再次打量了江行野一遍,很是中意,“不错,小伙子很不错!”
他对许清欢道,“小语上次回去说江同志很好,你姨说没有亲眼看过,还是不放心。我这次过来,她特别叮嘱我,要是看到江同志,一定要细细看看,要把情况问清楚。”
许清欢有些腼腆,“他是很不错。”
江行野落在她头顶的目光十分柔和,就好似每次听到她每次和人介绍的时候都会说“这是我未婚夫江行野”,心里有种隐秘的欢喜。
她每一次对他的认可,都在把他们两个朝彼此拉近,明明他们都已经站在一起了,但最终他们是要融入到对方的骨血之中。
说起今天和陈宏涛的谈判,许清欢道,“会不会对您有影响?”
“包富贵死后,和他一起走得最近的副厂长被牵连,已经下去了。本来就要从车间主任的行列中选一个出来。就算没有库存这件事,我也是要被提名的。”
乔华清没有说的是,当初没有签订任何合同,白纸黑字都没有,对方也没有给订金,就开始大肆生产,好像美金都已经到手了,他就提过这件事或许会有变故。
他的反对,还受到过攻讦。
也是因此,他本来与陈宏涛关系就不好,更是单方面结下了怨仇。
“实不相瞒,我们和安广县的纺织厂也有合作关系。这次和国外签订了不少合同,将来我们也会在布料上进行一些革新。”
因为是自己人,许清欢也没有隐瞒,“包括我们会设计革新一些纺织设备,用来生产新型的布料。对于申城纺织厂的那些布料,讲真,我其实并不是完全看好。”
乔华清有些难过,“那些布料都是我们精心织出来的,质量控制比给国内的都要高。”
许清欢能够理解,“但是,乔伯伯,时代在进步,我们如果想永远不被淘汰就必须要不停地革新。除了细棉布,现在流行的什么的确良、毛呢布,虽然很受欢迎,那是因为现在我们的工业水平有限;
说实话,那些的确良穿着舒服吗?不舒服,迟早有一天,我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了,追求和审美就会发生变化,我们要挣钱就必须比消费群体站得高,看得远。”
乔华清听明白了,又好像没有听明白。
乔新语在一旁毫不客气地道,“爸,你今天也看到我们的产品了吧,是不是很好看?不说别的,我们的展台都比别人的要漂亮,所以那些外国人为什么一进来就跑到我们这儿来,原因就在这里。”
她非常嘚瑟,“我们上江大队的东西就是最好的,别人都还在人工种田我们就已经实现了机械化,我们的缝纫机都是电动的,每天的产量都很高。多出产品就能多挣钱;
你们那些布料,说实话,好虽然是好,但也得看跟什么比!”
这一次“南贸会”,上江大队可以说挣了个盆满钵满。
她们订了第三天回去的票,打算第二天在南城市转一圈。
许清欢让简靖川帮忙弄了一辆车,司机开着车,带着他们来到了一个小渔村。
这里与香岛隔水相望。
许清欢指着那尚且十分落后破旧的地方,低声对江行野道,“你看这里,再过三四年的光景,这里就会成为一个港口城市,成为对外开放的门户,试点城市。
鱼龙混杂的时代一旦抓住先机,未来就不敢想象,当然,商机与危险也是并存的。”
江行野已经见识到了“南贸会”,明白了对外贸易是怎么回事,他眼里闪烁着势在必的光,低低地问了一句,“什么时候?”
如果自由的时代到来,他要成为商业世界的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