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的风卷着血腥气灌进来时,叶阳正盯着沙盘上那道被他按裂的\"齐\"字木牌。
木片边缘扎进指腹,他却浑然未觉——赵遗没死,还勾上了田单的亲卫,这比他预想的更棘手。
\"太子。\"信陵君的声音压得很低,\"田单的使节在帐外候着,说是要呈齐王的秋禾贸易文书。\"
叶阳突然笑了,那笑意像淬了冰的刀尖:\"秋禾?
齐人倒是会挑时候。\"他扯下腰间的玄色披风甩给侍从,\"让他进来。\"
门帘掀起的瞬间,叶阳看见那使节腰间挂着的玉璜——正是田单私印的样式。
使节刚要行礼拜见,却被叶阳抬手止住:\"不必虚礼。\"他指尖叩了叩案上的青铜虎符,\"本太子问你,即墨城外的庄子,田相国有几处?\"
使节的喉结动了动,额角渗出细汗:\"太子何出此言?\"
\"昨日有魏国商人说,赵遗在那里见了田相的亲卫。\"叶阳突然抽出止戈剑,剑刃斜指对方衣襟,\"你说,是商人撒谎,还是田相国......\"他尾音一沉,\"想替秦国养条咬人的狗?\"
使节\"扑通\"跪了,额头砸在青石板上:\"小人不知!
小人只知齐王今早还说要与燕国共守合纵......\"
\"共守?\"叶阳收剑入鞘,转身抓起案头一卷羊皮纸,\"去,把这信带给齐王。\"他展开信纸,墨迹未干的字迹力透纸背:\"限三日内交出赵遗,断秦使,开粮仓。
若再首鼠两端......\"他抬眼时目若寒星,\"燕国二十万大军,不介意替齐人清一清边境的杂草。\"
使节攥着信退下时,帐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廉颇掀帘而入,铠甲上还沾着晨露:\"末将已点齐五万精骑,随时可南下齐赵边境。\"
叶阳拍了拍老将军的肩:\"老将军的雁翎刀,该让齐人看看了。\"他望向沙盘,指尖划过齐赵边境的标记,\"要让他们听见马蹄声就心慌,看见燕旗就腿软。\"
此时的蓟城,林婉正站在六国监察司的青砖殿内。
案上摆着刚送来的文书:齐国商队在易水关被截,三百车盐铁滞留在外。
她拨了拨案头的铜炉,沉水香混着墨香漫开:\"暂停齐国所有商船进港,渔阳、右北平的粮市,也不许再收齐商的金饼。\"她抬头看向下方跪坐的监察官,\"但要留条线——让齐使来见我。\"
齐使进来时,林婉正低头绣着并蒂莲。
针脚在素绢上走得匀净,她却像没看见人似的:\"听说齐商最近在抱怨,说燕国的盐铁贵了三成?\"
\"夫人明鉴。\"齐使抹了把汗,\"我王对合纵一片赤诚......\"
\"赤诚?\"林婉突然抬眼,眸中寒芒一闪,\"赤诚的话,赵遗的船怎么会停在即墨?
赤诚的话,齐市怎么还在卖秦国的漆器?\"她将绣绷轻轻一推,绷上的并蒂莲被针挑破,\"燕国可以当盟友,但盟友也要共患难。
若齐国想当看客......\"她指尖划过案上的《合纵盟书》,\"这盟书,撕了也不可惜。\"
齐使走后,林婉望着殿外飘起的雨丝,将最后一枚针别进鬓边。
她知道,叶阳要的从来不是齐人的服软,而是让他们明白——合纵这条船,上了就下不去。
与此同时,赵楚边境的演武场上,叶阳正握着新式弩机。
青铜机括在他掌心发烫,他对准三百步外的鹿靶,扣动扳机。\"嗡\"的一声,弩箭破空而出,竟直接穿透鹿靶,钉在后面的槐树上。
\"好!\"底下传来轰然喝彩。
廉颇摸着胡须大笑:\"这弩比老臣的连弩还快三分!\"
叶阳将弩机递给身旁的项燕:\"此弩用精钢做弦,可连射五箭。\"他望向列阵的士兵,\"从今日起,每营配三十张,由影卫专训。\"他顿了顿,声音提高:\"另外,联军轮换制从下月开始——韩军守函谷,楚军驻武关,燕军压齐境。\"他扫过诸将发亮的眼睛,\"合纵不是某一国的事,是六国的命。\"
消息传到临淄时,齐王建正对着青铜冰鉴发愣。
案上摆着燕国的书信,还有边境送来的\"咸阳宫造\"兵器——那是燕国骑兵伪装流寇留下的。
殿外突然传来喧哗,他掀开帘子,看见几个百姓举着兵器哭喊:\"秦军都打到家门口了!\"
田单匆匆赶来时,齐王正捏着那柄带秦印的剑:\"田相,你说这......\"
\"此乃燕人诡计!\"田单额角青筋直跳,\"他们想逼我齐人站队!\"
\"可百姓要战。\"齐王望着殿外越聚越多的人群,声音发颤,\"若不......\"
田单突然跪了:\"大王!秦强燕弱,若得罪秦国......\"
\"够了!\"齐王甩开他的手,\"去,把赵遗的庄子围了。\"他抓起案上的信,\"回书燕国,就说三日后交人。\"
然而就在此时,燕军大营里,影卫首领老周掀开了柴房的门帘。
月光漏进来,照见地上捆成粽子的刺客——那人身穿赵军旧甲,臂上有条蛇形伤疤。
\"说,谁派你来的?\"老周的刀架在刺客颈上。
刺客吐了口血沫:\"赵...赵上将军让我杀了燕太子......他说,只要叶阳死了,合纵就散......\"
\"赵遗现在何处?\"叶阳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
刺客猛地抬头,看见叶阳站在门口,止戈剑的寒光映着他冷冽的眉眼。
他喉结动了动:\"他...他昨日夜里出了齐境,往楚国去了......\"
叶阳的指节在剑鞘上敲出急促的节奏。
远处传来更漏声,他望着楚地的方向,眼底翻涌着暗潮——赵遗终于沉不住气了。
\"老周。\"他转身时,止戈剑嗡鸣出鞘,\"传信项燕,楚边境加派三重岗哨。\"他的声音像淬了霜的刀锋,\"告诉所有守将,赵遗的人头,我要活的。\"
帐外的更夫敲响了三更鼓。
叶阳望着案头跳动的烛火,影子在墙上拉得老长——这盘棋,终于要落最后几颗关键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