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叶府。
瓢泼的大雨,让婉儿心烦意乱。
她坐到铜镜前,细心地捋顺着自己断裂的半截发梢儿。
陷入了回忆——
下雨前的小厨房,婉儿屏退了忙了一天的婢女们,独自守在了炉灶旁。
眼前的火焰烧得很旺,时不时会有一两支火苗跳跃起来。
锅灶上咕嘟着的是她给叶禄准备的羊肉汤。
她掀起锅盖,立刻被盖子的热度烫得尖叫
啊——
盖子被“咣当”一下丢到了一旁。
婉儿丝丝哈哈地将双手捏在了耳垂上。
“煲个汤怎么这么难!”
但很快,锅里的肉香便狠狠地钻进了她的鼻子里。
“真香!”她立刻得瑟起来,“难不成我还是个做饭的高手!”
下一秒,一碗盛好的羊肉汤就已经端在了她的手上。
“我先帮你尝尝味道好了!”
正在此时,一声宠溺的哼笑穿了过来。
婉儿灵敏地用余光扫到了那发出声响的方向,眼神瞬间变得犀利:“是谁在那?”
她随手捞起了一只碗丢了过去,另一只手还在小心翼翼地护着手里的肉汤。
窗外,轻微易容了的齐木灵敏地一侧身,便躲开了婉儿的怒气。
婉儿不依不饶,端着肉汤便跃到了齐木面前,用肘部卡住了他的脖颈。
怒气冲冲:“你是何人?夜探叶府意欲何为?”
齐木没有回答,只是怔怔地盯着面前的婉儿,舍不得将眼神移开,温情中又夹带了些胆怯。
虽然岁月留下了一点痕迹,但她还是一点没变,冲动又果敢。
见齐木一声不吭,婉儿又加大了一些力度,歪着头问道:“你是聋子还是哑巴?”
齐木并不想与婉儿产生冲突,他本来是计划来暗杀叶禄的,却一时被厨房里的婉儿吸引了注意。
他装成哑巴的样子咿咿呀呀了几声。
“还真是哑巴啊!”
婉儿见状收起了自己的动作,扭头看了看手里的肉汤,欣喜地说道:“一点都没撒!”
说罢,她一边喝着汤一边打量起齐木,慢慢地围着他绕着圈。
“你不会说话,武功又这么差,还学人家当杀手啊?”
咕噜咕噜——
婉儿喝了一大口汤,挑眉问道:“你不招,我也不能放你走!”
说罢,她心中忽然冒出了些小心思。
自己做的汤怎么喝都觉得好,也不知道别人会不会喜欢。
这杀手来得正好!给叶禄喝之前,不如让这小贼先尝尝味,还有机会改进!
“你饿不饿?要不要喝口汤啊?”
婉儿突如其来的发问,让齐木始料未及。
他半掩着的嘴角微微上翘,眼中泛起了激动的涟漪。
这人怎么看起来一副要哭了的样子?
婉儿疑惑着又瞧了瞧手里的肉汤。这看起来也不赖啊!
不行,送上门来的,可不能轻易放过!
“看你样子就是没吃东西就出来杀人来了吧!”
说罢,她扯着齐木的衣领就将他拉到了小厨房里,麻利地盛了一碗肉汤,举到他面前。
“喝吧,这可是你招认之前,所有的吃食了!”
齐木有些心动,没想到多年之后,他居然还有机会能喝到婉儿亲自熬的肉汤。
捧着肉汤的双手都有些颤抖。
婉儿在一旁急得眼睛滴溜溜地转:“你放心,这汤没毒!”
“我若想杀你,只会堂堂正正地用长枪刺穿你的胸膛!不会用这种下作手段!”
齐木点点头,将碗端近了些。
多年前婉儿那如下水一样的肉汤味道,他至今都没有忘记。
但对于如今的他来说,无论味道如何,能再喝一口,都是难得。
他背过身去,微微掀开丝巾的一角。
可碗沿刚靠近唇边,婉儿就一脸期待地探了头过来。
为了不让婉儿看到自己的脸,齐木快速地反方向转了半圈,一下便绕到了小厨房门口。
婉儿误会他要逃,气得抄起个铲子就丢了过去:“你怎么言而无信啊?我请你喝肉汤,你居然只想着逃!”
“我知道你们这行露了脸就只有死路一条。”
“我对你是谁并不感兴趣,我想知道的,是背后指使你那人的身份?”
齐木瞟了眼手里的肉汤,睫毛微颤。
虽然不舍,可此情此景,他只有先走为妙,再纠缠下去,不但暗杀不了叶禄,还会耽误了少将军那边的事。
齐木狠心将手里的肉汤直接摔碎在地,转身准备飞身跳过围墙。
婉儿看着地上碎成几瓣的汤碗,气得冒烟,冲到庭院中抓起梨花枪便追了过去。
“你别想逃!”
枪缨晃动,婉儿执着长枪对准齐木便刺了过去。
齐木丝毫不慌,踩着枪头便跳到了婉儿身后,从后面将长枪抽了出来,紧紧地攥在了自己手里。
婉儿惊慌转手,却正正对上了已经对准她喉咙的枪头。
“你方才在隐藏实力?”
婉儿不可置信地质问,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震惊。
齐木故作冷漠地别过脸去,为了让婉儿不再纠缠,将手中的长枪熟练地一横,便直接斩断了婉儿垂在脸颊上的发丝。
发丝翩然而落,像被风吹散的柳叶。
婉儿怔在原地:“你会用枪?”
齐木跳上了围墙,居高临下。
随后随手一丢,便将长枪丢回给了婉儿,冷冷地甩下了句:“你不是我的对手!”
婉儿一时气愤,又执着长枪刺了过去。
而这一次,齐木并没有闪躲。
就在此刻,强光闪过,电闪雷鸣,将齐木的眉眼照得更清楚了些。
婉儿双眸睁大,一种熟悉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就在枪头即将刺进齐木胸膛之前,猛得收了枪。
嘶拉——
惯性难阻,长枪还是划破了齐木背部的衣衫,长长的伤痕横贯整个肩背,鲜血瞬时涌出。
齐木只是轻微地呜咽了一声,便将这份痛楚吞了下去。
婉儿也因临时收枪,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双手被砂石磨破,几道阴红的伤口沾了地面的泥草。
齐木眼中的关切,夺眶而出,灼热得如火焰一般。
婉儿盯着齐木露出来的半张脸,反复打量:“你到底是谁?”
话音刚落,围墙上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黑暗中。
下一秒,一只满是磕碰的瓷瓶从围墙外被丢了进来,刚好落在了婉儿脚边。
婉儿捡起那瓷瓶,用拇指反复揉搓着瓶身上那用朱砂沁的“周”字。
眼眶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