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意识模糊之时睁开眼睛,眼皮的酸胀,让她不住眨眼,抬手挡住额前的光,她看见左郦于她身前坐着。
“事已至此,你便是将这一双眼睛都哭瞎了,也没用,还不是伤了自个儿的身子。”
左郦用帕子为她擦去额前的薄汗。
眼底的泪像是取之不竭,无声无息的从眼角自滑落,身上溢出来的悲戚似要浸透所有人,泪顺着脸颊滑落,砸在衣襟里,那冰凉便趁机而入,不过一瞬整个人便都似坠入冰窖。
“求娘娘为嫔妾做主。”沈全懿语气哽咽,她一番落泪已满是憔悴。
左郦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最后拍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继续道:“莫说本宫了,陛下也在,知道你心里的委屈,你那妹子既然要修养,暂且让人接回甘洛宫吧,你们姊妹俩儿在一块,总还是一个照应。”
“是,娘娘考虑的周全。”
沈全懿哀声儿说着。
眼看事情已经安顿下来,左郦便缓缓起身,她道:“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也回去,兴文宫要暂且闭宫。”
左郦的神情寡淡,不过语气尚还算的上温柔,她责令众人快行。
待坐上轿撵时,沈全懿仍觉头脑涨的很,捂着自己的眼睛,亦轻声儿的哭着。
直到回了甘洛宫。
她由秋月服侍洗漱,泡在浴桶里,温热的水将她包裹住,解去身上的疲惫,她仰起头,长长的喟叹一声儿,缓缓睁开眼睛。
刘氏为其梳理着肩上乌黑的长发,她觑沈全懿的脸色终于轻声儿道:“娘娘,方听的说,白家人…进宫了。”
“见的太后,还是陛下。”沈全懿语气淡淡的,白家人进宫,这是众人意料之中的事儿。
刘氏顿了顿:“两头儿都去了,听说是先受了陛下责令,才又去的慈宁宫。”
闻言,沈全懿点点头,再闭住眼睛,整个人靠着浴桶,缓缓的沉进水里,她有些困乏了。
今夜实热闹不断,尤是慈宁宫,太后已抬手摔了一套玉川釉纹的茶器,她闲靠在软塌之上,面色不虞。
白拓的脸色亦是如此,他一手握拳,重重的砸在桌上,声响不小,谭嬷嬷看着那新换上来的玉盏被震的一歪,紧跟着她的心头一颤。
“娘娘难道就不管了?琉璃到底是白家的女,陛下难道如此不给娘娘面子?”
白拓轻斥,他抬头看太后,太后却抬手用袖遮面,不肯无他对视,他有些气急了:“长姐是什么意思?就任由他们欺辱我白家吗?那出身下贱的王氏,又不是死了,陛下竟然如此动怒,竟将琉璃降为贵人!”
“那样儿的贱婢,便是死了就死了,值什么?”
他是早日从军中的,如此火儿一上来,嗓子里总声儿放的高亮,这一叫唤,惹得整个殿内都是他的声儿,太后无奈甩下袖子,冷冷看向的谭嬷嬷。
谭嬷嬷忙的出去,将周遭的宫人侍者都退去远处,后进来,又将窗门紧闭。
太后看向自己这个怒火冲天的弟弟,实际上她何尝不一肚子火儿,只是她仍旧强忍下来了:“你急什么?就如你说的,不过是一件儿小事儿,皇帝为什么这样儿做?”
白拓的眉毛一挑,他冷笑着:“我且还没到了耳聋眼花的地步,将我的熄文送去北疆,如今又把琉璃囚禁起来,他这是做什么?他这是想要我的命!”
说罢,他已经暴怒起身,一脸便踢开了跟前儿的桌案,哗啦一声儿,谭嬷嬷的担心成真了,桌上的茶盏又砸在地上。
“好啊,既然咱们的陛下如此大费周章,我就送送,省的让陛下费心费力的。”
他不顾太后愈发阴沉的脸色,双手叉腰,在房里来回渡步,他高声儿喝叱道:“也不必怎么审问了,我领着琉璃自拿着剑,就跪到他的乾清宫前儿,一脖子抹了去,就死在哪儿,好让所有人看着,让陛下放心!”
“放肆!”
太后咬牙,她眼看着白拓暴怒不受控制,只好起身,拉着白拓的胳膊,哪知白拓也在气头上,一把甩开她的手。
军中练出来的劲儿,又不收着,太后养尊处优多年,哪受得住,连着往后退了几步。
太后抬头瞪着白拓,抬手指向乾清宫的方向:“好,你有本事,那就去吧,你如今多大岁数了?还这幅脑子,去吧让琉璃跟着你去,你死了不足惜,让顾家的人高兴吧。”
“当初你们擅作主张,动了那派去北疆的人,才惹得熄文被牵扯其中,如今你还不长记性,难道要真的让琉璃他们没了命,你才定的下来?!”
闻言,白拓回看回去,却不说话,胸前急促的起伏着,他忿忿道:“好,那姐姐说,我该怎么办?我年少不得子,如今是年岁大了,才得了她们姐弟俩儿个,可现在一个个的算计着她们两个去,我还怎么活?”
太后觉着自己胸口疼,她闭了闭眼睛:“哀家会去和皇帝谈的,事情还没定下来了,你自己不要先乱了阵脚,让人嗤笑!”
她缓了缓还是继续道:“哀家预备将玉娥接进宫来,琉璃的性子到底是不够稳重,玉娥来了也算是多个伴儿,她们姊妹们也能走相互帮衬。”
太后犹自说着,白拓的脸色阴晴不定,他前几日接到女儿的信儿,早就明言,太后要舍了他的女儿,接兄长的女儿进宫,倘若之前也就罢了。
可在这么一个关口,他听了这样儿的话,无疑是太后欲舍了他们这一家子。
“如今琉璃还没怎么呢,姐姐就着急将玉娥接进来,这真的代替了琉璃,姐姐怕是叫我这个弟弟也不认了。”
白拓似笑非笑的看着太后,他于军中长住,可并不代表自己看不懂后宅女人们这些弯弯绕绕的手段。
太后抿唇,她的心下却是已经不喜白琉璃,可到底是自己的侄女,她也不可能真的一点儿都不顾,她道:“哀家今日就当你是思女心切,说的气话,这是宫里不是你能随意撒泼的地方!”
话毕,白拓冷硬的目光,终究让太后逼得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