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万皇后正式召见万麒。
坤宁宫的琉璃瓦熠熠生辉，檐下铜铃随风轻晃。
万皇后端坐在主位之上，仪态雍容，一身凤袍尽显尊贵。
宫女们垂手而立，屋内安静得只闻香炉中袅袅檀香燃烧的细微声响。
万麒踏入殿内，恭敬行礼：“见过姑母，姑母万安。”
万皇后抬眸，眼中满是长辈的慈爱，柔声道：“麒儿，快起来，今日召你来，是有要事相商。”
万麒起身，垂手站定，神色间带着几分疑惑。
万皇后微微含笑，缓缓说道：“你也到了成家的年纪，本宫想着，你与乐安公主自小一起长大，若能结为连理，那真是再好不过。你成了驸马，咱们万家的荣耀更上一层楼，乐安也能有个知根知底的归宿，日后也不用为她的终身忧心。”
万麒闻言，脸色骤变，急忙上前一步，语气坚决：“姑母，此事万万不可。侄儿已有心上人，而且侄儿自小就将乐安公主当作亲妹妹一般，从无儿女私情。”
万皇后也不恼，而是静静道：“咱们这样的人家，儿女私情最是无关紧要。家族的权势地位和荣耀才是重中之重，这一点，你应该清楚。承恩侯府之所以有今日，不过是因为本宫是皇后。一旦皇后易人，万家便什么都不是。”
万麒：“侄儿自幼苦读，立志科举入仕。”
万皇后轻蔑一笑，“你这孩子，真是天真。天下读书人多如繁星，科举入仕犹如鲤鱼过江，谈何容易？你真有把握能在科举中脱颖而出？就算中了科举，不过是从七品翰林编修做起，何时才能走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本宫给你指了一条捷径，你却不知珍惜。”
万麒不为所动，依旧坚持：“侄儿自会勤勉苦读，为家族荣耀添光，还望姑母成全。”
万皇后见他如此固执，直接挑明道：“本宫知道你心仪陆家那姑娘。但本宫告诉你，这绝无可能。不只是本宫不会同意，崔芜也绝对不会把女儿嫁给你。本宫与崔芜年轻时就是敌人，她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唯一的女儿与万家结亲？”
万麒听到这话，心里猛地“咯噔”一下，眉头狠狠一跳。
万皇后看着他，眼中满是怜悯，“咱们这样的人家，哪有什么个人之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有本宫和崔芜这层恩怨在，你与他女儿之间，绝无可能。这不是你我能左右的，是家族的牵连，是门第的规矩。”
万麒的脖颈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道：“即便如此，侄儿也做不到迎娶乐安公主；姑母，侄儿当真自始至终都只拿她当表妹，实在做不到将她变成妻子。”
万皇后长叹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你这孩子，为何如此固执？你若成了本宫的女婿，又是娘家的侄儿，这两层身份，便是当朝首辅，也得敬你三分。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富贵尊荣，你却弃如敝履，何必呢？”
“再有，表妹如何？妻子又如何？感情这种事，慢慢培养就是，本宫又没要求你们必须鹣鲽情深举案齐眉！”
万麒手背上青筋暴起，丝毫不为所动。
万皇后轻轻笑了笑，那笑容里却没有一丝温度：“也罢，本宫给你个机会，让你去撞撞南墙。你大可去陆国公府提亲，且看看他们家是什么反应。我倒要看看，到时候你还能不能如此嘴硬。”
万麒自然不可能直接去陆国公府提亲。
若姑母真和盈安的母亲有前仇旧怨，他和陆盈安根本就是全无可能的事，他怎么可能去自取其辱。
但他又不甘心这样放弃。
毕竟这么多年，那是唯一一个能让他动心思的女子。
……
万麒浑浑噩噩地迈出宫门，眼神空洞而茫然。
凌承恰好面圣完准备出宫，二人就这么在宫门口不期而遇。
万麒瞧见凌承，像是在黑暗中抓住了最后一丝曙光。
凌承与其夫人夫妻恩爱，而凌夫人和盈安是表姐妹。
凌承远远便注意到万麒那糟糕的脸色，疾步上前关切问道：“你这是怎么了？看着脸色如此之差。”
万麒抬眸望向他，嘴唇微张，仿若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急切道：“我，我有件事想问问你。”
凌承微微颔首，应道：“你说。”
万麒踌躇再三，艰难启齿：“你知不知道崔家的那位姑太太和我姑母年轻时是什么关系？”
凌承闻言，猛地一个激灵，忙道：“你好好的问这个干什么？都是长辈的事，且一个是我夫人娘家的姑姑，一个是当今的皇后娘娘，你敢问我可不敢说呀！”
万麒心急如焚，一把拽住凌承，将他拉到最近的一个茶楼的雅间。
关上门，确定四下无人后，万麒恳切道：“凌兄，你就仔仔细细地说个明白。”
凌承见他这般模样，又瞧着四周确实没有旁人，不怕隔墙有耳，便缓缓开口。
“早些年，万皇后和崔姑母是京城大家闺秀里最出名的两位，端庄娴雅，才貌双全。但常言道一山不容二虎，就是这个道理。什么双姝，说白了，两人之间肯定是互相较量、都想压对方一头的。当今陛下年轻时曾在崔老太公名下读书，算得上崔家姑母的师弟，同窗共读时，听闻陛下都曾对崔家姑母暗生几丝情分，只是崔姑母身份特殊，诸多考量下并不适合做皇后，加上崔姑母对陛下也并无男女之情，这皇后之位才落到了你姑母头上。”
“有这么一段前尘往事在那梗着，万皇后崔姑母之间从来都是不对付的。”
凌承说完这些，脸上还带着几分沉浸在往事里的感慨，随后又满是好奇地问道：“你问这些做什么？好端端的，突然打听这两位长辈的恩怨，是出了什么事吗？”
万麒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姑母想把乐安公主嫁给我。”
“什么？”凌承倏然瞪大了眼睛，声音也不自觉拔高，“那你怎么想？”
万麒苦笑着摇头，神色间满是无奈与坚定：“我自然是不愿意的。先不说我一直只把乐安当成亲妹妹，再说，我如今心里已经……”他欲言又止。
凌承一下就听出了弦外之音，脸上浮现出一抹促狭的笑意：“哟，有喜欢的姑娘了？是谁呀？”
万麒垂着脑袋，沉默不语，似是有些害羞，又像是满心忧虑。
凌承本就心思敏锐，回想起万麒刚刚打听崔姑母之事，心中暗暗推测，很快一个人选便跃上心头。
他眼睛瞪得滚圆，结结巴巴道：“你……不要告诉我是盈安啊！”
万麒微微抬起头，迎着凌承震惊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
凌承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往后一靠，重重地坐在椅子上“这可真是棘手了，你知道的，皇后和崔家……”
万麒也是重重地叹了声气。